临周城之下,萧风吞雨。
城口大门被事先销毁,筱氏无路可退,前路断尽。
命运轮转,一如当年那场血雾漫天的杀局。
远处,百里思茗凶狠的目光一一扫过内心中倒背如流的老地方。
手中正在慢慢擦拭着自己形影不离的古剑,如猛兽般蛰伏着,眼中尽是疯狂与杀意。
但她仍愿意静静等着那唾手可得的目标自己乖乖露面。
筱氏?不过是他们的眼中蚁囊中物。
如今还愿意放他们喘息几日,不过是为的昭告天下罢了。
——
泽沅世 - 初 二十六年 暮商?二十九日:
属于中原的战争,于今日成为历史。
后记当日中原所有地域:
血雨腥风屠尽异,战鼓震天诸城臣。
——
华发全白的冬染眠躲在幕后,死死拽着城符跟一些令牌。
好似唯有这样,这座城,这些年优越的权势,仍在她手中牢牢永存。
阴沉着皱纹深旧的一张脸,死死不屈。
她这一生不嫁不娶,自心爱之人死后便堕入权势的深渊,后半生都在拼尽全力往上爬。
心狠到不惜屠了满城,只为给自己的身份高佩冠冕,手段凌厉到足以震慑人心,主宰一方万千!
如今这般进退无路令她身心欲裂,冬染眠恨啊!
她恨到苦血难咽!!!
她始终认为,若不是自己门下的人太愚蠢,那她早就带领族群登顶天下了!
可惜这位失了智的坏种,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被各方所利用的棋子,一枚被迫推进历史的棋子。
“废物!”
“都是废物!老身给了你们那么多年!居然没有一个能成大事之人!!”
“全是废物!连族内费尽心血培育的数十位才子都保不住!!!
“烂泥就是烂泥!永远都扶不上墙!”
“你们这辈子!都死不足惜!”
“老身这辈子,全败在了心系族群!”
“若非一心念根,让你们拖足了后腿,局势岂会这般满盘翻覆!”
“滚!都滚!滚去指挥死侍跟蛊人!就算是死,也要拉他们垫背!!”
冬染眠不可能接受得了如今诛心般羞辱的失败。
枯槁的身体早已撑不住她爆发的怒火与贪婪的野心,如今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被吼的那些人连滚带爬的去下令,他们没有退路了。
唯一还能有点胜算的就是他们掌控的那上万死侍跟活蛊人。
筱氏一族对死侍存有极高的期望。
因为当年,就是因为有了死侍的加入,才会成功的屠了城。
所以他们固执的认为..
这次一定也可以!
冬染眠抬起狰狞的双眸,盯着远方百万的铁骑,愣怔了许久许久。
最后仍是不服,颤抖着垂枯的身体,始终死死攥紧手中的那些东西。
缓缓抬步踏出了硝烟弥漫的城门。
阴毒的目光越过双方的兵将,精准锁定到了那位令她憎恨又恐惧的人。
时间一风一息,恰在瞬间便与对方的眼神无阻相碰。
冬染眠率先下意识的避开,她慌张侧目。
可侧目的所视,是自己空荡荡的肩臂。
汹涌的恨意瞬间盖过了被断臂的害怕。
真是桃怜初养的好狼啊!
若她筱氏有此人物....何至于此....
想到此,她猛的转头。
猩红的双眼疯狂盯着站在她身后,那位带着幕篱的少年郎。
“你,去杀了她!”
“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她!!”
少年郎拍拍衣袖,并未理会她的跳脚,而是精准的给了她最后一记心神碾杀。
“败者食尘罢了,冬染眠。”
“葑疆投奔于你,本圣子可并未。”
“本圣子只是圣女的人哦,此来便是替他看你断命罢了。”
“瞧,我钰氏的第一战将百里氏,为你而来哦。”
高挑端正的身影令人生畏,戏语之际,幕篱被寒风勾起一片暗色。
上中含珠,唇下一痣,是美中带欲,是笑中带烈。
眉眼微勾上扬之态令人只觉此人难驯。
隐隐一瞥便是公子无双的佳容。
可惜此景现今无人观赏就是了。
毕竟,现在嘛,生死只在一瞬。
瑾倾容淡淡的看着两方高低立见的对弈,三分似狐的丹凤眼漠世微垂。
平静又无趣:“娘亲,都齐了。”
战马上的百里思茗垂首,抿唇戏谑,瞥了眼站在一侧的独子。
“吾儿,早点儿结束,莫要拖后腿。”
随后耍了一个杀气凛冽的剑痕,眉眼稍稍柔情道:“我的娇祈还在等着我呢。”
瑾倾容毫不退让,指尖轻轻弹开脸庞被雨雾浸湿的白发,冷声:“娘亲,娇祈是我的。”
“啧。逆子。”
“嗯。抬爱。”
母子之间平静的对话结束。
瑾倾容率先动身,微微侧头,对着身后闻者皆惧的倚雨阁众人抬手示意,面无表情开口:
“倚雨阁听令,诛尽活蛊人,确保钰氏铁骑一尘不染。”
“属下谨遵主命。”
倚雨阁众人跟他们的主子一个样,冷情淡意。
他们只需要听令,护住所想保护的人便足矣。
谁让他们都是世间各地的弃子呢。
心怀天下?人性本善?
他们嗤之以鼻。
此间唯一值得让他们有自主意识的,只有事关与风门众人。
其因是当初倚雨阁成立的要比与风门晚许多。
他们的主子又是一个疯子。
以至于他们这些被救下的贱奴,基本上都是小殿下他心软,派去风氏子弟一带一带过来的。
他们被强势的关心一箭穿心那般的陪伴了太多年。
所以他们得以拥有除去命令之外,对他们的维护是必然的。
若要问他们为何被真心以待过后..
非但不向阳而生怀抱以情,还仍要杀人如麻冷心冷肺。
那么,不视人间圣者。
若是有人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绝然无人能劝他们笑靥如花。
总有伤害,无法痊愈,无法释怀。
所以哪怕两方势力都相护依偎如此了,倚雨阁众人也终身都无法洗涤骨子里寒凉的冷硬。
一方是换算拐卖的货物,一方是生死攸关的贱奴。
性质不一。
但他们仅有并相同的,便是如今这敬恩护短之心。
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般,被渲染成如今这样的格外强大。
两方势力不分其主,一明一暗,一凶一善,为的都是一人而已。
所以倚雨阁他们此行的目的,万般明了。
绝不给所护之众留患。
在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之际,他们便如鬼王到时点命,刀刃瞬间饮血。
于活蛊人而言,是罚也是结。
那于他们而言,是错也是对。
无法定义,是非确实自在人心,相对,黑白同在众说纷纭。
心嘴不一从未停止。
但他们的后路,自有钰笙生亲提史书。
百里思茗见自家逆子已经出手了,她也不再耽误时分。
随着心中滔天的杀意,身影宛如离弦之箭,眨眼间便百里之外。
苍雨之下高昂炸开的是她那内力深厚的凛凛传音:
“钰氏铁骑听令,不在活蛊人身边停顿寸步,不沾活蛊人血肉分毫。
你们的目标,是当年那些屠尽了临周城满城的死侍!”
“复我钰氏,安定中原,诛尽乱贼,一个不留!”
百万铁骑得令冲锋,兵马融合势如破竹。
“复我钰氏!”
“安定中原!”
“诛尽乱贼!”
“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