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紧闭,无人能推开的门被骆翊宸敲了三下后应声打开,缓缓将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模样展现出来,隐隐还能听到里面有琴声传出。
从锈迹斑斑的大门外看这里已经废弃不堪,破瓦破墙,走进门里,矮墙上的爬山虎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光,靠近左边墙有一处花园,花园里是成片的鸢尾,每一朵上都沾着水珠,像是刚被浇过,右边墙下则摆着一张大理石圆桌和四个石凳,仔细看去却有些破旧。
骆翊宸无暇欣赏这些,目标明确地朝玄关走去,黑白棋盘格的地砖缝隙已经生出细小的苔藓,头顶的水晶吊灯已经布满灰尘,旁边亮起的是一颗光球,右手边还摆着一个已经停摆的珐琅钟,正指着午夜零点。
他循着琴声推开大厅的门时,音乐声戛然而止,里面光亮十足却不刺眼,骆翊宸视线如同追踪器一般锁定在正对着他的人身上,那人五官清冷精致,眉眼如画,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疏离感,肤色略微苍白,近似透明,泼墨的长发没有束起来,而是散散披在身后,发尾从柔韧的后腰处探出。
宽松的白色丝绸衬衫将他上身包裹严实,衬衫的下摆整齐扎在黑色长裤中,盘起的双腿能看到裤脚处纤细的脚踝。
这脸简直就是连清烊的真实样子,骆翊宸迎着他陌生的眼神,咧嘴一笑,拿出几张符晃了晃:“是您下的单子吧?我这就帮您驱鬼。”
“?”连清烊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嗓音清冽,语调平缓,淡淡开口道,“我听到了,你在门外说的。”
骆翊宸没想到他的灵力还挺强大,暗道一声失策,置若罔闻说:“看在您那么好看的份儿上,这单免费如何?”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到身后的气息,回头一看,原本还不到出场时间,其中两只鬼竟然直接窜了进来,仿佛癫狂一样直奔着连清烊的方向飞去。
骆翊宸咬了咬牙,攥紧手中的珠子,朝着连清烊跑去:“不好!”
跑过去的时间他咬破手指迅速画了两张符,挡在连清烊面前,夹在两指间朝两只鬼甩去,那两只鬼很忌惮他,但又对连清烊身上的纯净灵气没抵抗力,一时间进退两难,正好被甩出的符击中,骆翊宸顺势将两只鬼收进红布袋。
身后的连清烊走过来,盯着他手中的红布袋,淡声问道:“是没商议好出场时间吗?”
骆翊宸脸上罕见有些窘迫,他恨恨将袋口仔细系好,懊恼道歉:“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两只鬼会这样,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连清烊抬眼望他,转身缓缓走向刚才的位置坐下,面无表情开口陈述事实:“这些问题是你带来的。”
他明明是灵体,可以腾空而行,偏偏要脚落实处才迈下一步,连坐下的姿势都是标准的,像真的挨到了沙发一样。
骆翊宸跟着过去,相隔一段距离坐下,神色已经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探头提议道:“那不然我先借住一段时间,算是赎罪可好?”
看连清烊坐得端正,表情是疏离拒绝之意,他只好暗中掐了下指尖,而后将手指伸到那人面前,指尖还带着刚刚咬下的伤口,此时正缓缓冒着血,他的血对鬼有压制作用,但对连清烊的灵体是没有伤害的,要不然他才不敢用这个卖惨。
“你看,我的手指都破了,顺便在你这儿养伤可以吗?”
连清烊依旧没有说话,垂眼静静盯着那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渐渐凝成血珠,颤颤巍巍滴落在他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接触到的刹那,血渍消失,好似被自己吸收了进去,一股灼热感从手背处扩散开来,可是只有一瞬间,之后便是温热的触感,这温度像是接触到人的皮肤般,让自己有一种落到实处的感觉,连清烊抬手,不可置信地摸上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没有直接穿过去,能碰到了!
骆翊宸作为旁观人员,看得更加明显,连清烊的皮肤都没那么苍白了,他一高兴,抓住放到掌心的手,连忙劝道:“你看,我的血对你有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做家务的!”
连清烊抽出手放回腿上,捏了捏指腹,神色无奈:“可以……”
趁着骆翊宸开心的时候,他伸手抚上沙发开裂处的棉絮,感受着柔软的触感,低低叹息:“第二次了……”
在这个男人站到大门外时,他就已经察觉到,往常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这里,连清烊更没法从这里离开,所以也没多留意那人的动静,谁曾想这人竟然进来了,这是让他察觉到奇怪的现象之一。
他从苏醒后有了意识,就一直在这里,房里屋外的物品他都无法触碰到,除了琴房里破旧却能发声的钢琴,所以他闲暇时经常去琴房里待着。
然而这个男人的血竟然能让他化为实体,触碰到除钢琴以外的东西,这就是让他奇怪的第二个现象。
让这人留下也是想先观察一段时间,说不定有这个人做媒介,他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骆翊宸自顾自走出门外,将外面的大门关上,回来后询问:“对了,我住哪个房间?”
连清烊伸手往上一指,启唇吐出两个字:“阁楼。”
二楼有琴房,所以他在二楼居住活动,也实在不习惯突然多出一个人。
骆翊宸倒是适应得很快,他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仰头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有精力:“好嘞,那我就先上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哦!”
走之前还扭头给连清烊一个飞吻,而后悠悠踏着步子上了楼。
根本不需要睡觉的连清烊面对飞吻也毫无波澜,他等身边彻底安静下来,才站起身带着新奇触摸房间里的物品,摆在黄花梨木桌上的黄铜留声机,还有博古架上残缺的珐琅花瓶,大理石雕花壁炉旁的老红木摇椅……
还没出门去看花园里的花,他的手就直接穿过正在触摸的物件,手指一顿,连清烊眼中的欣喜褪下。
时间到了,原来只是暂时性的吗?如果将那个男人的血全部放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