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赎罪,不应该把自己的朋友也献祭去赎罪。
她总能照顾到他的心情,她用先天一气帮助过他,她也曾想要帮他解脱承受轮回业力的痛苦。
哪怕他对她那么差,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她仍然选择相信他。
他那时候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也决定好了要为这个知己逆天下之大不违。
他肯拿自己的生生世世的命发誓,他那时候对她没动歪心思。
他只是想换回她。
用自己换。
同样是修三生伽罗劫的灵魂,同样是经历过诛邪,人心,生死的灵魂,同样拥有领域,他应当有这个资格,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不可以?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是在算到他们被追杀的时候跟在后面,还是给谢昭阳那块提示的布。
最后……他在慈悲涯将北音的权限放到最大,以求自己不在也一样能尽全力帮助她。
见她如见我。
他让了无告诉她,自己要远行一段时间。自己独自去这世间积累自己的命格和功德。
积累到自己的命足够格与她的命相换。
他知晓命格的安排也不是全然能掌控现实的,若是如此世间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但人心可以。
让他来当她的变数。
他开始反复地计算这些,以求自己高明过上面的那位,能给她带来一线生机。
他积累功德最后的地点是月坠崖,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孤身深入,度化那些邪恶的东西。
赶着最后的时辰,再去他们的会议,带她离开争执的旋涡。
别欺负她人好,一个个都争上来。
在所有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带走她真的很爽,如果她身后没跟着一个小尾巴就更好了。
他看着那些竞争的男男女女,第一次对世人生起厌恶。
不识趣的东西,她不喜欢他们,他们也帮不了她,只有他可以。
小菩萨怎么会有这种小情小爱呢。
她和他一样,是心怀天下的人。
他们是一样的。
地煞九渊,让她知道他狼狈的过去,他忽而心生自卑,
他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躲开她握过来的手并非本意,是他自认不配她的好意。
怕她不开心,他又想去握她的手,她却被北故拉走了。
那个小兔崽子。
后来分离,他知晓他错过了最后一次和她关系和缓的机会。
魑鬼爆发了。
他按照计划上大光明顶用一些弑神的邪术封了佛对命格的掌控,并封了祂的嘴。
指望他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是不是慈悲的佛子,祂还能不知道。
两个老东西在上面骂他疯了,他不是不知道。
谁也不能强制要求一个这么好的人为天下牺牲。
然后按照计划说出此界必亡的话。
邪术反噬,修改给自己一个好的命格,再调换自己和她的命格,他当时生机已经削减了一大半。
偏偏她来见他了。
生生世世的挚友,怕是当不成了。
他应当没有来世。
他怕她之后伤心,故意说了一些冷淡的实话。
她还是很伤心。
自己在她心里有些份量,他有些隐秘的开心。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个大阵。
他险些以为命格的对换失败了,一切又要将她置于死地,偏要她落得那个下场。
命格的对换是缓慢的,但好在已经开始,她存了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是饭桶。
若是早点开始就好了,阴差阳错,他又让她伤心了,那是她视若亲人的小猫。
后来更是让他惊诧。
他想过她或许不是北殷,但没想过她竟然不是男人。
她以真身杀仇敌的时候所有人都撤离了,就连闻人云和谢辞镜也离开了。
但他没走。
因为生机衰退,没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也是这一次的所见,困他永世不得解脱。
他一刻也不舍得眨眼地看着那个身影斩杀仇敌,白衣清华,飒然狠辣。
如同在世观音。
最后她似雪莲花瓣一样飘下来,是他用破境符把她送下了凡间,调动命格给她安排了个善良的姑娘来救的运道。
现在情况不明,她用尽灵力,耗尽丹田,她那几个小伙伴的实力还保不下她,落到其他人手里,他不放心,凡间是很好的缓冲。
调动她的命格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喷出一口鲜血,清楚自己大限将至。
最后向着她的方向拜别一次。
再见了,小菩萨。
下次见,你可就不一定能看见真的我了。
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的,他济世度人,在临死前金身成圣,撞上鬼母出行,被万鬼分食。
万鬼分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撕碎,吞吃入腹,骨骼碎裂,血肉内脏分离。
其中痛苦,不亚于凌迟百次,剔骨割肉。
幸好她不用经历这些了。
这些都是她被佛安排好的命格。
以世间最干净的灵魂之身度化世间所有的魑鬼。
而后成为魑鬼之主,带领所有魑鬼走向灭亡。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有鬼母救助过的经历可以弥补。命格到他这里就是被鬼母再生魑鬼之身。
所有命数的安排戛然而止,他清醒的意识也到此为止。
他不清楚她是怎么带着所有魑鬼一起赴死的,佛的设计应当是以形势相逼,让她沦落如此。
那他呢。
他能做到吗。
她的灵魂干净是既定事实,她能在魑鬼中保持清醒,他未必可以。
他该怎么坚持下去。
变成魑鬼之后,他是真真切切地会被七情六欲主宰。
身体和精神无时无刻不被魑鬼的恶欲纠缠占据,原本稳定的情绪立即被那些痛苦的情绪搅乱。
他的意识不再清醒了,不是被幼时恐惧的记忆占据就是被其他魑鬼绝望的情绪折磨。
他做好了被万鬼分食之后会经受磨难的准备,但是真实感受到还是让他崩溃。
自从他燃烧生机封了祂的嘴之后,他就再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入过梦了。
可如今无论是休息还是清醒,他都会被那些痛苦的记忆或情绪折磨。
唯一能松口气的时候,就是想起她。
记忆不时回流,他偶有沉浸在两个人打闹的状态,
他不想和她打,抬手防御过她的拳头之后看见的却是女子清艳美好的脸。
哦对,她本来是个女子来着。
记忆继续混乱重叠。
他跟踪的技术很差,一脚踩中树枝,原本走在身前呈保护姿态的少年转过身来,是个女孩,眼神清凛如霜雪,昳丽美好的面容上带着些嫌弃,
“净妄,你怎么那么笨啊。”
好……好漂亮。
记忆再次模糊,
他应当是在床上躺着,结果被一脚从床上踹了下来。
他滚了一圈,迷茫地从地上起来,抬眼往上看,
是在凡间的客栈。
她俯视着狼狈的他,眼神嗔怒,
“再动手动脚,你就滚出去睡。”
要知道她是女子,他肯定不会动手动脚的……不是,他不是说男的就可以,他当时只是闹着玩,开玩笑的。
记忆回转,变成一次次自己肆无忌惮地抱住她的模样。
有各式各样的原因,或是保护她,或是寻求保护,他恬不知耻地赖在她身边。
好香,好软。
被冷厉的风一吹,他的脑子又清醒一瞬。
原来来到了她金丹渡劫的时候,雷霆万钧,他猛然扑向她,原本北殷的清隽男子面容变换,他把人压在身下。
他好像陷在雪莲花里,当初她显露真身时的惊艳面容出现在他眼前。
当初隔着无数的灵力风暴,可如今近在咫尺,他听见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膛,呼吸进身体的都是清甜的雪莲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