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却之不恭
“主子，青峰他们已经启程，尾巴也全部已跟上。”
段翎钰闻言将完全把自己包裹住的披风撑开一条小缝俯视着马边站着的青松。随着她的动作一阵刺骨的寒意迅速的打在她露出的半张脸上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身后圈着她的谢行疆感受着胸前的动静，立即挥手一抬，段翎钰眼前再次又变成漆黑一片。段翎钰感受着圈在腰间的手略略收紧，继而耳边传来轻语：“娘子，坐好了！”
话音未落，段翎钰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推背感，让她不自觉的靠紧了背后的温暖。
整个寂静的冬夜中，只余急促的马蹄声。
不知过了多久，段翎钰感觉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一直被谢行疆用又大又厚的披风完全笼罩着所有并不知现在身处何地，若是是以前这种情形她肯定会紧张的不行。可如今，眼前的漆黑却没有让她觉的有一丝的不安，反而因为两人的紧挨，那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咚，咚，咚，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主子，接应的人来了！”
随着后背一瞬轻微的震鸣，环在腰间手臂稍稍收紧；队伍也逐渐停了下来。
头顶传来一声轻语，仿佛是在叫醒熟睡的婴儿般。
“岁岁。”
段翎钰听到声音抽出一直放在手套中的双手想要撑开一丝眼前的黑暗；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温暖的热浪毫无征兆又理所当然的透过黑巾打在有些泛紫的双峡上，与他呼出的气息碰撞，纠缠继而化作白烟袅袅而去。
谢行疆垂眼便看到一双清亮如水的双眼正一瞬不瞬也在看着他。看到她有些潮红的脸，他不自觉的想抬手，可却就在快要碰到时，他一把又将那刚打开的小缝缝抓紧了些。另一只手隔着厚厚的大衣抚上了她的后腰如一路上般轻轻的捏按着。
“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段翎钰便觉得唇边微凉，继而舌尖传来一味蜜甜。还未等她反应眼前又是黑暗一片如先前一般，只是嘴中多了一颗，杏仁脯。
队伍重新动了起来，只是节奏比方才慢了些。
谢行疆感受着刚刚被怀中人突然一把抓住的手，面巾下的嘴角要是没有限制恐怕真的会咧到后耳根了。
“主子，夫人”
“主子，夫人”
段翎钰又见光亮时，人便已重坐在樊楼的密室中。
谢行疆半倚在玫瑰椅上，听着面前几人的汇报。
“看来大乾皇室还是有聪明人的！”
段翎钰握着手中温度刚好的手炉，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面前的牛乳羹，汤羹和瓷碗碰撞，清脆的声音回响着整个房间。
几秒，段翎钰抽回手：“嗯，她一直都是最通透的，如果没有入皇室的话……不过，现下她这般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也是在向我们表态。”
段翎钰抬眼望向谢行疆时，谢行疆也正望着她。
阴沉的眉眼只一眼便明扬起来，继而脸上又挂起了他那一贯的表情：“一个情报换几条人命，我们不亏。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买了皇后娘娘这个情。”
说完，谢行疆扫过站着的几人：“吩咐皇宫和别院的人，按兵不动。”
“是，”
“主子，了望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宸王现下应该刚出宗人府。『补品』出宫前已经喂下。宫路上也已安排好。”
段翎钰侧头向窗外望去，现下虽是深冬也值半夜但因为还有一月余便是新年，所以也有些许想在年前再多赚一分是一分的百姓还未完全散去。
楼下有一位听声音年纪应过天命的阿婆正在小声却也卖力的吆喝着。
“甄糕，甄糕，又香又甜的甄糕”
她自方才刚坐下便断断续续的听到这个似被寒冬冻的有些狠了的声音。
谢行疆注意到她的反应，嘴边微起，扫了一眼身旁的青松。青松会意，不过一瞬便消失在房内。
谢行疆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向着段翎钰：“娘子，好戏即将上演，可愿随为夫一观！”
段翎钰抬眼仰望着眼前的这只手，这个人，不知为何晃神间仿佛回到了悬崖的那一夜。
失神两秒，婉嫣轻笑，抬手覆上，紧紧相握：“却之不恭！”
与此同时，在这靖安城另外一侧那个人人都拼了命也想走进的地方，一位满头朱雀，一身华服，光远远看着便觉得神圣不可亵渎的妇人正端坐在定坤宫正殿大位之上。
整个宫殿，落针可闻
一旁的满脸郁色的宫女手上拧着一方还在冒着热气的毛巾正小心翼翼的在那位面容精致却又惨败的妇女脸上轻轻的擦拭着。
少顷，那位端坐的妇女终于有了动静。
“哭什么，一巴掌就换到了我想要的结果，该笑才对。”
拿着手帕的宫女抬眸仰望着面前这位天下之母，前翰林大学士独女朱明君，年近四十，岁月却只在她眼角留下些许痕迹。前些日子，娘娘便察觉到京中会有大变故，所以找了个由头便将两位皇子皇妃送出靖安城。宫宴后，娘娘更觉境况得不到控制，几番思虑后，便有了今夜这场戏。
宫女拿着刷子细细的将面粉扫在那红印上：“是奴婢蠢了！娘娘，宸王刚被放出来了，撤回的线人来报今日宣政殿那边有异。”
朱明君抬手将发髻的小插一个个取下，闻及此言，眼波微动，她手中动作未停：“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了。云露，今夜本……我终于能离开这座会吃人的坟墓了。”
话语间朱明君已经完全将顶在她头上那顶精美华贵的九头凤冠取下，她抬手触摸着那每只凤尾处自然流垂的东珠，小声轻语：“这里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了！”
卸去锦衣华服的朱明君站在定坤宫殿门中间，微微抬头
“月华如水，繁星似灯。好久没看到这样好的月色了!”
云露将一件秋白大衣披在朱明君身上：“娘娘都准备好了！”
“嗯，走吧！”
在朱明君准备跨步之时，殿外走进两名太监，齐齐跪在朱明君身前：“娘娘，奴家是来护送娘娘出宫的！”
话间，另一位太监双手递上一锦囊。
朱明君示意，云露接下那锦囊；检查无误后便递给了朱明君。
朱明君在接到锦囊时便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身侧的云露看到连被陛下打了一巴掌都未掉眼泪的娘娘，在接过那锦囊时却神情动容难以自持。
片刻后，那两名太监便护送朱明君众人出了宫。
而端坐在永嘉王府书房中的谢慕非将茶壶中最后一杯茶饮了下去。
“世子，贵人已安全送出。一路上也未叨扰到贵人。”
谢慕非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未动：“嗯，让宫里的人手脚干净些。”
“是，属下遵命！”
“这个时辰，阿疆，应该到了吧！”
已经转身的尘述又转身回禀：“是，半个时辰前刚到。”
谢慕非眉尾一挑，眼底闪过无奈：“嗯，让人沿路护好，不准有丝毫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