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冲出宿舍,跌跌撞撞冲进车间,车间里,缝纫机的嗡鸣声震得耳膜生疼。她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机械地在平缝机前坐下,手指还在颤抖,沾着泪痕的脸火辣辣发烫。
工作台面上摊着等待加工的藏青色布料,本该对齐的裁片胡乱堆叠着,李莉随便拿起两片,拼在一起,开始跳动缝纫机。
脚踏板踩下去的瞬间,李莉的思绪还停留在宿舍那混乱的一幕,陈东方野蛮的动作,粗鲁的亲吻,用力的拥抱,还有那炎热的身体,都让她身体颤栗。她刚刚高中毕业,从小是个乖乖女,虽然许多男孩子给她送情书,但她却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拉一下,今天却被陈东方夺去了初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李莉的手下,针脚歪歪扭扭地游走,两片本该笔直拼接的裤管布料在针下打滑。直到听见“咔嗒”一声,针尖猛地卡住,她才惊觉缝错了位——裤腿接缝处歪出一道夸张的弧线,像一条蚯蚓在布上爬着。
“李莉,你怎么了?今天这走线,能扭到香江去咯!”打板台那边传来应彩虹清脆的笑声。
应彩虹戴着顶褪色的蓝布工作帽,手里攥着牛皮纸样,踩着帆布鞋踱过来。她弯腰时,发梢扫在李莉僵直的肩膀上,“李莉,往常你可是快手王,今儿魂被哪个帅哥勾走啦?”
李莉喉咙发紧,慌忙扯断缝线,却不小心扯破了布料边缘。她突然觉得委屈如潮水般涌上来。应彩虹这才发现她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衣领,笑容顿时收敛:“怎么回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替你教训她......”
“我......”在车间里此起彼伏的机器声中,李莉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把那些难堪的话说出口,而是寻找剪刀,寻了半天,才发现刚才被自己推到了地上。
应彩虹蹲下身,借着帮李莉捡断线剪刀的机会压低声音:“到底咋回事?你说给我听听......说出来心里能好受些。”她把剪刀递给李莉,余光却瞥见对方脖颈处那道可疑的红痕。
作为过来人,应彩虹立刻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吻痕,没错,是吻痕!而且是新鲜出炉的!
当她在佳美厂时,她和赵副总在一起时,赵副总最喜欢的,就是把她的脖子吻出一道道草莓!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羞耻,脖子上的吻痕,被其他女工看到,或多或少会受到挖苦;而那些男工看到后,明白她已经有了男人,有的本来想约她出去玩,也退避三舍了。
她不明白,赵副总为什么每次都要给她种上草莓,后来有一次赵副总喝多了,得意地告诉她,这是给她做上的记号,说明这个女人已经被人占有了,别的男人就不会打她的主意......
应彩虹没想到,在东方服装厂,就这么几个人,就有人给李莉种了草莓......
这个人会是谁呢?
肯定不会是那几个男工人,李莉长的年轻又漂亮,那几个男工没少撩她,但李莉很明确地拒绝了。
肯定是几个男领导之一了。应彩虹首先排除了胖子,胖子平时看到女人,眼神立刻转向别的地方;胖子被芳姐看得死死的,他是绝对不敢的。
黄毛很有可能,他平时色迷迷的,但黄毛今天出去跑业务了,不在家。
那只剩下陈东方了。
而且今天陈东方喝多了酒,恰好在女宿舍睡觉,难道刚才陈东方把李莉给......
应彩虹轻声问李莉,“刚才你回宿舍了?”
李莉盯着缝纫机上歪斜的针脚,喉咙像被车线缠住般发紧,她羞于说出刚才的事情,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他对你做什么了?”
李莉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最张,还是嗫嚅着说出来了。当“亲、摸”等字眼从她颤抖的唇间漏出时,应彩虹睫毛猛地颤动——她特意和柳姐一起,把醉醺醺的陈东方安置在自己床铺,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陈东方就调戏了李莉!
应彩虹此刻算盘珠子在心里拨得飞快。这陈东方可是厂子的一把手啊,只要讨得他的欢心,什么涨工资、提拔、调岗机会,不都就有了么......应彩虹想到这里,那些个念头都像钩子般勾着她。
应彩虹咬着嘴唇,心想,这可是个好机会,现在柳姐不在厂子里,芳姐正趴在缝纫机前忙得不可开交,李莉肯定不会再回去了。现在进宿舍,只有陈东方一个人。
而且应彩虹断定,陈东方刚刚调戏了李莉,却没能得手,此时,必定心中欲火难耐,她现在过去,正是陈东方最容易攻陷的时候。
“我去趟厕所。”时不宜迟,应彩虹把纸样往桌上一扔,踩着帆布鞋往车间外跑。正午的阳光把宿舍照得发白,她轻手轻脚推开虚掩的房门,陈东方正蜷在她铺位上,额角沁着冷汗,衬衫纽扣崩开两颗。
“头疼死了......”陈东方含糊的呻吟混着酒气飘来。应彩虹在床边坐下,指尖试探着按上他太阳穴,指甲精心修剪过的弧度刚好蹭过对方发烫的皮肤。陈东方使劲握住那只手,他下意识以为,回来的是李莉,“你回来了?”他眼皮抬都没抬,醉意未消的声音带着沙哑。
应彩虹咬着下唇,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指缠在掌心里揉搓,身子轻轻靠近陈东方。窗外大树上的蝉突然叫了起来,陈东方皱着眉翻过身,迷迷糊糊看到莉莉坐在他面前。他伸出胳膊,将应彩虹抱在怀里,双手在她身体上游走。
应彩虹身子发热,紧贴着陈东方,极力配合着,喉咙里吐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陈东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不对!这不是莉莉,也不是刚刚离开的李莉!
他睁开眼睛,顿时大吃一惊!
“应彩虹,怎么是你!”陈东方急忙从床上下来,踉跄着去抓搭在床沿的外套,酒意未消的双腿还有些发软,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今天的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尤其不能告诉柳姐!”
应彩虹垂眸掩住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指尖绕着衣角,语气柔得像浸了蜜:“你放心,我就是看你醉成那样,想着给你倒杯水。不会有人来的,你要是头疼就再歇会儿......”她边说边起身去够桌上的搪瓷缸,长发扫过陈东方的手背。
陈东方却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后脑勺险些撞到床上。他胡乱扣着衬衫纽扣,连系了两颗都没察觉,只急着往门口挪:“不用不用!我、我清醒了,这就走!”
狭小的宿舍里,应彩虹往旁边侧身让路,却因铁架床与桌案间的空隙太过逼仄,陈东方慌乱后退时,两人的肩膀“咚”地撞在一起。陈东方的后背重重磕在桌角,疼得他闷哼一声,而应彩虹借着这股冲力,整个人往前倾,又差点撞进陈东方的怀抱。
“对、对不起!”陈东方双手下意识扶住她的胳膊,又像触到炭火般迅速松开,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应彩虹却垂着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发间的茉莉香混着陈东方身上未散的酒气,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她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让出通往门口的窄道,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我把门锁死了,没有人会来的,要不,我陪你躺一会儿?”
陈东方哪敢再停留,慌张地说道,“不了,我睡好了。”他不敢再看应彩虹,急忙转身,却不慎踢翻了脚边的塑料桶,“哐当”声响里,他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应彩虹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低头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轻轻摸着陈东方躺过的位置,然后在那个位置上半躺了下来,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哼着小曲慢悠悠拧开了水杯盖。
陈东方推开车间铁门,轰鸣的机器声裹挟着布料纤维扑面而来,闷热的空气里漂浮着机油与棉线的气息。他扯了扯歪斜的领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装镇定地在工位间踱步,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总往李莉的方向飘。
经过张大美的熨烫台时,他强作镇定,刻意停下拍了拍对方肩膀:“大美,这批货赶得急,老张你悠着点别烫着手。”又在质检台旁和小吴聊了两句最新款连衣裙的设计,可心里每一秒都在盘算着如何走到李莉身边。
李莉握着平缝机的手早已沁满冷汗,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觉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喉咙像被棉线死死缠住。她死死盯着针脚,机械地踩着脚踏板,可余光瞥见工装裤布料下渐渐扩大的阴影,呼吸瞬间屏住了。
“李莉,你今天......”陈东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沙哑。
李莉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却佯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踩动脚踏板的速度。可原本流畅的动作此时全乱了套,布料在针下歪歪扭扭地前行,线迹像蚯蚓般扭曲。她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
陈东方见她没回应,犹豫了一瞬,又往前凑近半步。他身上混杂着汗味、烟草味和若有若无的酒气,一股脑儿地钻进李莉的鼻腔。那陌生又浓烈的男性气息,让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脑袋里嗡嗡作响,连缝纫机的轰鸣声都变得模糊遥远。
“莉莉,我......”不知为什么,陈东方叫出了“莉莉”的名字,他还想再说什么,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扫到李莉泛红的耳垂。
“啊!”尖锐的刺痛瞬间袭来,李莉本能地缩手,鲜血已经染红了藏青色布料。缝纫机的嗡鸣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刺耳,她慌得眼眶发红,不敢去看陈东方的脸,心里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动!”陈东方几乎是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覆住伤口。他扯着嗓子朝车间那头大喊:“芳姐!拿纱布和酒精!快!”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周围工位的工友纷纷抬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