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老人越走越远。
顾寻阳右手一甩披风。
“走!”
“不去驿站问问情况了嘛?”樊纲有些疑惑。
“不用去了,这驿站兵士如此淡然,慕容缨必然没有走这条线!”
“那咱们是要改道嘛?”
“对,改道从流长县过!”
直接无视了驿站外那些士兵紧张的神情。
三人回归队伍。
“驾!”
顾寻阳一夹马腹,调转方向疾驰而去。
一阵疾驰,队伍很快就进入了洛川县西边的流长县境内。
顾寻阳这才渐渐的放慢了速度。
樊纲催马上前。
“公子,咱们已经进入流长县,再往前走几十里就靠近清河县了!
如今清河县已经落入玄月之手,随时可能遭遇敌军,咱们是不是该休整一下,让兄弟们调整下状态?”
顾寻阳微一沉吟。
从怀里掏出了他之前从安平县衙顺来的地图。
“从地图上看,再往前走几里地会有个叫龙里的村庄,咱们到那里再歇!”
“好!”
数里之地对于骑兵来说自然并不远。
不消一刻钟就能到。
“公子,前面应该就是了,属下已看到了炊烟!”
他们一路走来,很多村落都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些不愿意走或者是根本就走不了的老弱病残。
再次看到炊烟,顾寻阳心情都好了不少。
却听旁边的君不言突然道:“这只怕不是炊烟!”
嗯?
顾寻阳凝目一看。
是有些不像,离这么远,应该看不清楚炊烟才对!
“不好,只怕龙里村遭到了袭击,快过去看看!”
“驾!”
顾寻阳一马当先,催马疾驰而去。
君不言急忙打马跟上。
樊纲一声大喝。
“保持好阵型,做好战斗准备,跟我来!”
气氛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凝重。
数息之间所有人都把背着的陌刀拿在了手上。
跟着樊纲发起了冲锋。
渐渐的,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不由分说的钻进鼻孔。
众人赶到时,大火已熄灭。
一个被大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到处都还在冒着大烟。
所有的房梁都被烧得炭黑,扭曲变形,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满是灰烬的地上。
有的还半悬在空中,随时都可能掉落。
就连村庄中间的那棵不知名的大树都没能幸免。
稍小的那些枝叶都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乌有,只有那粗壮的树干光秃秃的立在地上,像是一个孤独的村庄守望者,见证着整个龙里村的覆灭。
顾寻阳心里一片冰凉。
他跳下马,缓缓的走进了村庄。
到处都是灰尘和破碎的瓦片。
每一脚下去,地上都会扬起不少灰尘,很快身上的纯白色披风就被染成了灰色,但他并未在意。
“赶紧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
随着樊纲一声令下,众人下马,四散开走进村庄。
灰烬里依稀能分辨出一些被烧得不复原形的生活用具。
锅碗瓢盆,还有不少焦黑的尸体。
有老人也有孩子。
粗略一算,又是几十条人命!
从尸体上能很轻松的就看出他们都是先被就地杀死,然后才被大火焚烧。
“公子,有情况!”
突然传来了一个士兵的呼喊。
很快所有的人都聚集了过去。
只见一个一身褴褛、浑身湿透、还披头散发的男子正跪在土坑里用满是鲜血的双手不停的刨着土。
从边上的土堆上看,他似乎已经挖了好一会。
也正是因为他已经挖出了一个凹陷坑的原因,最开始顾寻阳等人也才没有看到他。
一大群的人聚集过来的声响似乎并没有打扰到他。
“老乡!”
“老乡!”
直到顾寻阳忍着悲痛,轻声唤了三次。
男人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只见他四五十岁的年纪,满脸寡瘦苍白、眼眶深陷且双眼都充满了血丝。
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呆滞又有些恐惧。
“老乡,别怕!”
“别怕,咱们是安平县杏花村上的人,是谁袭击了你们的村子?”
顾寻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
男人听了顾寻阳的话,瞬间崩溃。
呆滞的眼睛里瞬间就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看着顾寻阳崩溃的哭诉,“唔唔......我没用,我是个懦夫,我害怕......我让毛毛躲进了床底下的小窖,我跳进了井里......
我听到他们杀了所有人......畜生啊......毛毛......毛毛......”
男人似乎连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一边痛哭,一边继续用手继续刨着泥土。
一点也不在乎已经被磨破、鲜血直流的手指。
边上的人都有些动容。
一股莫名的悲痛再次涌上顾寻阳心间。
“老乡,毛毛是你的孩子嘛?”
“还有没有别的活口?”
“你说的地窖在这下面嘛?”
顾寻阳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但男人却都没有再回答。
只是不停的痛哭,不停的刨土。
天空莫名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似乎连天空都在为他哭泣。
边上的君不言忽然出声,“他已经挖了有一些时间了,想必他刚从井里出来的时候火势尚大,所以他进不了屋子,这才打算从这外面往里挖!”
樊纲点了点头,“应该是了,看他刨土的方向,房间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去找找!”
顾寻阳说罢,率先走进了满是灰烬的地基里寻找了起来。
士兵们也自发的参与了进来。
地方并不大,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地窖的入口。
“公子,在这里!”
顾寻阳跑过去一看,心里拔凉。
所谓的地窖只不过是往地下挖了个三尺见方、两尺来深的洞。
堪堪藏得下男人口中的毛毛。
‘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里面,已然成为一具焦尸。
她就这样被活活的烧死了。
顾寻阳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面无表情的闭上双眼,一股莫名的暴虐之气在他内心里渐渐升起。
他虽然没有参与过战争,也没遇上过战争。
不过一直都知道战争的残酷。
可当事情发生在眼前,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如此刻这般痛恨战争。
所有人心里都很沉重。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顾寻阳,等待他的指示。
良久。
顾寻阳睁开眼。
“樊纲,带几个人去看看,那些人往哪个方向走的!”
“是!”
樊纲走后,顾寻阳揭开了自己身上的水袋和干粮。
走回男子的身边,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他没有打断他。
也无法让他走出心理的牢笼。
只是在出发前那种即将要参与战争的忐忑之情却早已经被心里无边的愤怒所取代。
“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