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遇上萧延年,谢密不就成日地挂在他身上吗?阿磐笑着朝谢密招手,“阿密,来,来母亲这里。”
莫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抱着谢密上前,把谢密放到席子上,由着他和谢砚一起在席子上玩。
谢砚去拨弄谢密,奶声奶气地说话,“弟弟,又哭。”
谢密不高兴,鼓着脸,张开嘴,嗷的一声就往阿磐这里凑,“母......母亲......”
这屋里就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手忙脚乱,赵媪又忙着挡啊,拦啊,提醒啊。
很快稳婆送来了羊奶,由着莫娘端了进来。
羊奶是孩子们每日午后都要喝一小碗的,谢密今日闹腾,怎么都不肯喝。
赵媪瞪了莫娘一眼,“你倒是想法子!”
莫娘愈发慌乱,也手忙脚乱的,这便赶紧抱起谢密来喂,谢密不肯,因而就在她怀里四下扑腾。
一扑腾就把羊奶给弄洒了,洒了谢密一身,也洒了赵媪一身。
赵媪黑着脸不高兴,谢密反倒咯咯大笑了起来,莫娘一边擦羊奶,一边惶惶认错,“家宰恕罪,家宰恕罪,奴不是有意的.......是奴.......是奴不好.......”
认着错,又赶紧地把谢密小袍子换下来退出去要洗,“家宰袍子湿了,也去换一件吧!”
这一日出事的时候,赵媪还在廊下训诫莫娘。
“你来了已有许多日子了,怎么还出这样的差错?原先以为你是个稳重的,怎么毛手毛脚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惹得二公子哭,便要吵到夫人养胎,要吃罪的!”
虽不在东壁,但赵媪既是家宰,板起脸来训人是有一套的。
莫娘不敢在赵媪面前大声辩解,因此只垂头小声解释。
“家宰莫怪,实在是二公子夜里闹腾了一宿,奴没有睡好的缘故.......原先还能指望稳婆搭把手,可昨日贾婆子回家奔丧,李婆子又生了痄腮病,只余下一个刘婆子......”
赵媪压声斥道,“狡辩!油嘴滑舌找些说辞!伺候不好就是你的不是,可栽得到旁人身上?”
一旁的刘婆子耷拉着眼皮小声嘀咕,“是啊,老奴到底是稳婆,还不是进屋侍奉的时候呢!”
隔着木纱窗能看见莫娘垂着头抹眼泪,“是奴慌张了,奴没有伺候好二公子........家宰不要生气了.......”
赵媪这才作罢,“夫人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一点儿差错也出不得,以后再出这些状况,要叫你吃棍子!”
莫娘只一个劲儿低头赔不是,“家宰的话,奴都记住了,家宰袍子上洒了羊奶,还是去换一件吧.......”
两个孩子在席子上你一捶我一捶地玩闹,谢密要抢谢砚的小弓箭,那是他们的父亲亲手做出来的,谢砚喜欢得紧,因此不肯给。不给谢密就要闹,抡起皮锤就要打人。
打疼了谢砚,谢砚又不肯吃亏,反过来就追着谢密打,“弟弟抢!打弟弟!打弟弟!”
阿磐哄着孩子,下意识地就抬手护住肚子,“阿砚,你是做哥哥的,要让着弟弟......”
谢砚必记得从前大人不许他们靠近母亲的话,因此小身子一顿,就那么四肢着地停了下来,还叫,“回!弟弟回!”
可谢密爬得极快,飞快。
一旁没有人拦,谢密就像颗鱼雷一样往她身上窜来,一边窜,一边叫着,“母亲!母亲!”
阿磐心中咯噔一声,轻喝了一声,“阿密!”
还来不及伸手去拦,谢密的脑袋已当先一步撞上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阿磐惨叫一声,身上一凛,霎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只觉得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袭来,肚子里面的孩子如她一样翻江倒海,猛地一抽,继而不安地躁动。
这便察觉到一股温热的血涌了出来。
这样的疼,从前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一旁的两个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阿磐只知道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发抖,本能地蜷起身子,护住肚子,低叫了一声,“挽儿!”
这宅子顿时大乱。
乱作一团。
这乱中听见赵媪大叫,“夫人啊!”
继而有脚步声从廊下奔来,急急慌慌,杂七杂八。
有人一声声地叫“夫人”,孩子们一声声地叫“母亲”。
有人惊叫着,“好多血!”
又有人慌了神,“要生了!夫人要生了!”
时近时远,乱七八糟。
阿磐知道自己不好,一头的冷汗,叫着赵媪,“嬷嬷......叫稳婆……叫子期.......”
赵媪这才回过神来,亟亟命人,“还不快去请子期先生来!”
人还没有出门去,阿磐在这疼得几乎要死的间隙,便看见谢玄一脸惊慌地奔了进来,“阿磐!”
他素来是个稳得住的人,这一回惊变了颜色。
心慌意急地奔来,把一旁立着的烛台全都撞翻在地。
阿磐痛苦地蜷着,蜷着却一动也不敢再动,腿间的血一直在流,她极力地伸手去抓谢玄,嘴唇翕动着喊他,“凤.......凤玄!”
那人奔上前来,脸色也如她一样地煞白,将她接在怀里,厉声问道,“稳婆呢?”
是,慌乱中却不见了稳婆。
赵媪大声叫人,“稳婆!稳婆!刘婆子!刘婆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