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屹听着京兆尹沉沉的嗓音,将视线凝结在他手中的几封书信上,心也缓缓的沉了下来。
大乾的高位官员。
和从前光启帝说的大乾内部有奸细的情况吻合。
这样的情况证明了赵庆舒在临死的时候,根本没有说谎,勾结西戎的事情,并不是他做的。
而是另有其人。
不出所料,既然那幕后真凶都已经祭出了如此真实的信息,作为栽赃他的证据,那么那信纸上的笔迹,也一定会与他的笔迹相同。
果然,等京兆府的人从裴云屹的书房里搜查出信件后,京兆尹将两者的笔迹进行比较鉴定,最后得出了完全相同的结论。
就连证据里使用的纸张,都与裴云屹平日里使用的纸张相同。
而宋若安又是叫来了两个安定侯府的小厮,作为人证。
两人都是安定侯府的家生子,此刻脑子早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京兆尹问什么,他们便是回答了什么。
说确实是有看大公子身边的侍从青铜,手中拿着信,进行频繁的书信往来,至于里面是什么内容,自己就知道了。
京兆尹听到这里,心脏已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在场坐着的人,也全部都是人精,更是明白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宋若安不过是深宅后院里的一介女流,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会伪造出这样真实的证据。
所以她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书信也是真的。
大乾内部一定是有奸细,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宋熹之夫妇俩。
京兆尹瞪大了眼睛,胸膛起伏着,急忙让身边的亲信把消息递到宫里,随即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证据如此,贺景砚,宋熹之,通敌叛国,你们到底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熹之咬紧牙关,望向了裴云屹的方向。
裴云屹只是平静的抬起眼眸,波澜不惊的眼眸望向了京兆尹的方向,视线似乎还带着几分威慑力。
“书信是假的,是有人刻意栽赃。大乾内部却是存在了西戎的奸细,但不是我,我戍守边疆十余年,没有任何叛国的理由和可能。”
安定侯此刻也抬起了头,他苍白着脸,看起来无比沧桑,却是一字一句十分坚定的道:
“对,本侯之子,就算窝囊、自私、愚蠢,可无论是景砚还是云策,都绝不会有投敌叛国的可能!”
宋若安笑得快意极了,她觉得铁证如山,此刻的男人就是强扭之弩,在嘴硬罢了。
她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几乎是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戍边十余年?”
“真正的贺景砚自然没有任何叛国的理由和可能,可我说过了,你不是贺景砚,你是西戎的奸细,所以才投敌叛国!”
她说着,又是挑衅的望向了男人的方向,凸出的眼球像是挂在了空荡的眼眶里一样:“否则,你愿意滴血认亲,证明你是安定侯的儿子吗?”
宋若安话音刚落,偌大的公堂便在此刻沉默了下来,裴云屹并没有回答。
随着他的沉默,在场旁观的所有人都是握紧了双拳,议论纷纷的声音也是越发的大了。
“看他这样心虚的模样,那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坐在丽妃身后的女眷嘀咕了几句,眼神里满是唾弃:“若是自己嫁了一个投敌叛国的奸细,也真是够可怜了,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另一个人啧啧了两声,看向宋熹之的眼神一点都不清白,语气是越发的轻蔑:
“原本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了安定侯府的大公子,却没有想到是一个流氓匹夫,是冒充身份来占便宜的。”
丽妃听见这话,笑了,声音倒是没有遮掩,就像是故意说给秀王听的:“都说了不是一般的流氓,是西戎的奸细,就连宋熹之都是西戎派来的奸细。”
“与这样的男人有了苟且,说不定肚子里还怀有西戎的野种,她是一定要去浸猪笼的!”
肃王听见这话,也是铁青着脸色:“无论是占便宜的流氓,还是敌国的奸细,都是身份卑劣的宵小之徒,就算是他没有投敌,这个女人被玷污了清白,也必须去浸猪笼!”
秀王是微微蹙了蹙眉,想要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耳畔是夫人和百姓们议论的声音,无论他们说些什么,可宋熹之被奸人污了清白,此刻在他们眼中就已经跟死人一样了。
宋若安听着耳畔的声音,心中简直是畅快极了。
天道好轮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恐怕宋熹之连死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反败为胜,死死的把宋熹之踩在了脚底下!
让她再也翻不了身,要和她娘一样,去浸猪笼了!
宋若安想着,又是缓缓转头,十分悲悯了看了宋熹之一眼,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得意。
姐姐啊姐姐,在场随便拿一个人的身份出来,都要被这个身份卑劣的宵小要尊贵。
宋熹之汲汲营营,机关算尽,现在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成了一个淫妇、荡妇!
从前她宋熹之不是看不起贺云策吗?所有人都看不起贺云策!
但是现在贺云策是侯府唯一的血脉,而他贺景砚,却是要被送上断头台了!
实在是太好笑了,没想到宋熹之居然也有今天。
裴云屹听着周遭的议论纷纷,缓缓伸手,握住了宋熹之冰冷的手指。
他原本还在斟酌要不要亮明身份,可既然会影响到之之的体面,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裴云屹扭头看着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宋熹之,眼底满是缱绻的爱意。
他缓缓上前了一步,对着众人声音沉沉的开口道:“孤,确实不是安定侯的大公子贺景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