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屹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都一愣,猝不及防的皱了眉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在自称……孤?
宋熹之闻言,眼眸一缩,又是上前一步,急急拉住了裴云屹的手。
裴云屹只是对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眉目弯弯,眼眸和煦。
宋熹之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内心涌出了一股暖意,又是缓缓松开了裴云屹的手。
宋若安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整个人被喜悦笼罩,她尖声惊叫道:“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他承认自己不是贺景砚,他自己承认不是贺景砚了!”
丽妃也在此刻猛地站起了身:“大胆奸细,你竟敢自称孤!”
裴云屹只是从袖口里掏出了白瓷瓶,将特制的药水涂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息过后,众人便看见他缓缓的撕扯开了自己的脸皮,露出了面具底下的另外一张脸。
那张脸俊朗,深邃,华贵,肃杀,像是天生的上位者。
在场的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裴云屹的动作,仿佛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便听见男人用低醇的声音,再次开口:“孤乃大乾太子,裴云屹。景砚是孤的下属。”
他说着,又是掏出了随身携带、象征身份的太子玉佩,以及一封光启帝亲笔的密信。
公堂内外是静寂一片,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长大了嘴巴,鸦雀无声。
甚至是有些不可避免的想要跪在男人的身前,宽恕他们的冒犯。
宋若安的浑身已经完全僵硬了,她张大了嘴巴,脑子也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似乎越来的越模糊,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只有丽妃,惊骇的盯着裴云屹手中的玉佩,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此刻倒流。
她当机立断的站起来身:“大胆贼人!还不跪下!”
“太子此刻正在白马寺修行,更是与陛下感情不睦,不可能得到陛下的密信,此人就是西戎的奸细无异!”
“来人啊!将他立即押入天牢,即刻拷问,让他说请事情的真相!”
丽妃的话音刚落,裴云屹一句话都没说,可是他不过是淡淡的眼神扫过,却叫在场的所有人衙役、侍从,都不敢有动静。
京兆尹只觉得自己的大腿都开始打哆嗦了,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搀扶着的衙役的手,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裴云屹的面前。
男人冷峻的容颜叫他都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可裴云屹只是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眼前的京兆尹。
还没有等京兆尹接过密信,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太监的禀报声。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闲人避让!”
听见这样的动静,所有各怀心思的人,浑身都在此刻僵了一下。
丽妃深吸了一口气,提着裙摆就急急的上前了几步。
等瞧见了光启帝的圣驾,便急急要跪下,开始解释眼前的一切。
可光启帝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步履不停的往前走,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众人既见朕的太子,为何不跪?”
他说完这话,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脑袋是一片的空白,无法思考,只是依靠本能的,急急的跪了下去,牙关都在打颤。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殿下!”
秀王和肃王皆是动作飞快的从椅子上起身,又是跪在了裴云屹的面前,他们深深的俯身,掩盖住了脸上不受控制的表情。
甚至连身体都是踉跄的差点要跌倒下去。
宋熹之瞧着眼前男人这张陌生的脸,心中微微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微微一愣,然后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也想跟着众人向他行礼。
可还未等宋熹之有什么动作,男人的长臂便先行一步将她扶住了。
裴云屹紧紧握住了宋熹之的手,眼神里的带着微微的哀伤:“之之,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光启帝听见这话,又是呵呵一笑,然后走到了公堂之上,又是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原本呆若木鸡的众人,这才又是猛地回过神来,朝着皇帝和太后行礼。
涌动的人头一下子朝这边,一下子朝那边。
只有一个僵在原地的宋若安,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裴云屹的衣角,视线上移,又是看见了两人紧紧交叠的双手。
宋若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把周围的空气全部吞进肺里,呼气时又带着一种失控的急促。
她的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眼眸变得猩红,而脸色却是苍白一片,感觉浑身的肌肉都要在此刻痉挛了起来。
太子?
大乾的太子?
宋熹之那个形迹可疑的冒名夫君,不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却是大乾最尊贵的太子?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宋熹之天天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凭什么世间所有的好事都被宋熹之这个贱婢一个人占了!
宋若安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迷茫,恍然,无助,世间一切痛苦的情绪将她包裹。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活在了地狱里!
宋若安想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她不顾一切的嘶吼出声,整个人都歇斯底里的疯魔了起来:“无论那个人是谁!宋熹之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事情板上钉钉!”
“她背叛了自己的夫君!她就应该要被浸猪笼!”
“宋熹之是淫妇,她就是淫妇!她应该要被浸猪笼!”
听见宋若安这样的声音,裴云屹脸上的表情逐渐淡了。
他用力握住了宋熹之想要缩回的手,目光紧紧的盯着宋熹之的眼眸,然后一字一句的道:
“夫人大义。”
“她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为了大乾,才继续待在安定侯府,为孤守候这个秘密。”
“她本可以不必如此,因为她已经和安定侯大公子和离。这份和离书孤从边疆带来,便给她签字了。”
“夫人虽然难过,却因为那是贺将军的遗愿,于是还是照做了。”
“她在侯府赡养老人,管教幼弟,将侯府的一切操持的井井有条。”
“她……是孤见过的,世间最坚韧、最聪慧、最果敢的女子。”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宋熹之呆呆的站在原地,深深的望进他的眼眸里,只觉得泪水将自己的眼眸逐渐模糊。
太子这话,便是要为宋熹之撑腰了。
无论宋熹之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如何选择,在绝对的权力前面,这世间,都没有人能用流言蜚语,动弹她一丝一毫了。
安定侯和贺老夫人站在原地,茫然无措的消化着眼前的所有真相,两人几乎都是要撑不住了。
安定侯踉踉跄跄的走到裴云屹的面前,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望着宋熹之和裴云屹,声音嘶哑的道:
“既然……既然您是太子……那我的孩儿……我的景砚呢?”
“我的景砚到底在哪里?”
宋熹之听见安定侯这话,眼底酸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一样。
她微微张嘴,却无论如何不能将那个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可就在此刻,京兆府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像是有着很多人在喊着:
“大公子……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