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月~~~”
远远地,月就看见了在宅邸门口红着脸庞挥手的粉红身影。
“蜜璃~”不知为何,月也不自觉地抬起手回应了起来。
小跑到蜜璃面前,月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蜜璃,抱歉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没出来见你……”
她感到颇为抱歉。
蜜璃脸庞透着好看的粉,声音又娇又俏,充满了羞怯,“没关系,天音夫人有跟我说月是在忙……”
薄翠色的眼睛扑扇着长长的睫毛,蜜璃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红,似乎是因为紧张而抬起手轻咬着手指,眼神游移不定地在月脸上巡梭。
“那…那个啊……月酱,因为大哥现在不在所以我、我问一些问题……可,可以吗?”
蜜璃小心翼翼地害羞提问。
月眨眨眼睛,露出微微的疑惑。
“蜜璃…要问我什么?”
肉眼可见的,蜜璃从头红到脚,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
“月…和炼狱先生…是谁先……表明…心意的?”
吞吞吐吐说完这句话,蜜璃眼含期待地冒着粉红爱心泡泡。
月唔了一声,陷入思考,“我们两个应该都有表明心意……吧。”
“欸,真的吗?!咿呀——”
蜜璃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低声尖叫了起来。
而后又迫不及待地接着问,“然后呢?炼狱先生是怎么和月说的?月怎么回答的?”
因为这话,月想到杏寿郎跟她说的那些……也抬手掩饰一般地挠了挠脸,开始吞吐吐起来。
“也没什么…就……”
就是些很普通的话…但是是从杏寿郎嘴里说出来的,怎地就是不知如何开口呢?
看着蜜璃双眼放光的模样,月扭头躲开了她过于期盼的视线。
“就…就那样啊……哎呀我不说了!”
她轻轻一跺脚,整个人害羞得不行。
蜜璃的脸也更红了。
天音夫人出来找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两个女孩在门口站着不说话,只红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音把两个人都领进了屋里,熟练地泡好茶,深棕色陶土茶杯在茶绿的榻榻米上相得益彰,杯中浅绿色的茶水又和榻榻米互相呼应。
房间里一度很安静。
“耀哉大人有话和杏寿郎说,月可能要等一会儿。”天音解释道。
言下之意,就是这会儿就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月微微颔首,端起茶杯浅饮,然后她转头询问旁边的蜜璃。
“蜜璃是和杏寿郎一路回来的吗?”
“欸?一路?”
“就是你是不是和杏寿郎一起回来的……”
蜜璃听懂了,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哦,我是和伊黑先生一起回来的,半路上遇到了要来宅邸的炼狱先生,就一起开开心心地聊着天过来了。”
“伊黑先生也在啊,总感觉很久没见他了。”月颇为感慨。
也许是为了找话题,月复又开口,“话说…蜜璃你知道伊黑先生为什么要在脸上绑那个绷带吗?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受伤了,结果来到鬼杀队的这几年,伊黑先生他都是这样,有点在意原因……”
蜜璃倒是没多想,只是也思考了一下,手指点在唇下,“确实,伊黑先生一直都用绷带绑着脸,不过我觉得这样子的伊黑先生也很帅气。”
说完,蜜璃又脸红地冒出了粉红爱心泡泡。
天音夫人笑笑未曾发言,只起身走出房间打算去拿点点心过来。
月来了兴致,“帅气什么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不过我觉得伊黑先生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贵重的珠玉。”
蜜璃非常赞同地狂点头,声音也激动了起来,“是的是的——!”
月感觉蜜璃好像很喜欢她夸赞伊黑先生的行为,所以又接着说,“在我面前稍微感觉有点沉默寡言,不过比起水柱富冈先生要好一些,脖子上的镝丸也很美,很想试试镝丸的毒……”
视线移动,月看着蜜璃的表情,突然转变了话锋。
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直觉。
“蜜璃,我觉得,伊黑先生喜欢你。”
少女平静的声音像是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欸?……欸——?!!!”
粉发女孩被这突兀的话语弄得怔愣一瞬,随后便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蜜璃从头到脚红了个遍,因为又惊又羞,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月…月你说什么呢,伊黑先生他…他怎么可能……欸?欸?真的?但是……”
月反应倒是平淡,又喝了口茶,抿唇微笑。
“我是这么感觉到的……也属于我自己的预感,应该不会出错。”
这种预感没有来由,但从不出错。
“蜜璃难道不喜欢伊黑先生吗?”她问。
她是觉得伊黑先生人还不错,上次送衣服给蜜璃的时候,伊黑先生那表情明明就是喜欢。
先前还不觉得,只不过伊黑先生看蜜璃的眼神,和杏寿郎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
那分明就是喜欢啊。
“不……不是啦,那个……这个……月是在开玩笑想要看我害羞,对…对吧?我不会上当的哦!”蜜璃信誓旦旦地说,但游移的眼神和通红的脸还是出卖了她。
月挠了挠脸,脸上只有真诚和不爱管闲事的淡然,“随你怎么想吧,我不太了解伊黑先生,但是他喜欢蜜璃你,肯定不会错。”
转头她凝视着蜜璃漂亮的大眼睛,语气十分认真。
“伊黑先生他看蜜璃的眼神,和杏寿郎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
眼睛不会骗人。
若非从小训练,是不可能藏得住眼睛里情绪的。
她恰巧很会看。
而现在,她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蜜璃而已。
听了她的话,蜜璃也红着脸沉默了,只是那脸上的温度似乎还有上升的趋势。
看着蜜璃的脸,月陷入沉思,她要不要去打盆水来,蜜璃这样,怕是会自己把自己煮熟了……
·
最先过来的是伊黑先生。
月啃着点心,当伊黑先生走过来往房间里望,却似乎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月就明白,她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伊黑小芭内看见房间里只有月一人,对上她的视线后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出声询问。
“甘露寺和天音大人不在吗?”
月喝了口茶,淡淡地回,“天音夫人去检查辉利哉的日课,蜜璃她……”
她刻意拉长尾音,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伊黑小芭内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口,“甘露寺怎么了?!”
月见他那模样,侧头看他,嘴角笑容带着一丝揶揄。
“蜜璃有事,先走一步。”
虽然其实是因为太害羞而逃跑似的跑走了……真可爱啊,蜜璃。
嘛,这个不想告诉伊黑先生。
月正色看向门口,“伊黑先生,可以稍微聊聊吗?”
小芭内发出一声疑问,看向月的眼里带着不解。
“炼狱还在和主公大人说话,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特别是甘露寺还不在。
月不置可否,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恰好听到了蜜璃说过喜欢的男性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她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结果话还没说完,面上就拂过一阵风,再看,那黑白相间的条纹羽织已经落在了榻榻米上。
月:“……”
……好快。
一金一碧的眼神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就等她开口了。
月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了她身上,有点重,感觉……
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开口,小黑却似乎是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
通体漆黑的蛇顺着手臂缓缓游移,蛇身弯曲在纤弱的肩膀上,细细的蛇尾蜷缩成勾,轻轻勾住繁复的耳饰。
月抬起手抚着蛇身,粉嫩的指甲轻轻划过闪烁着淡淡彩色的鳞片,冰凉的丝滑触感与温热的掌心接触,场面颇为养眼。
“怎么了?”她微微侧头询问。
“……”脸颊边的小黑吐着黑色的蛇信,似乎在用一种人类听不懂的语言与月交流着。
【不过就是普通的白蛇…顶多聪明了点,我怎地就比不上它,叫你总是挂念着……】
月哭笑不得,看着它这副吃醋还自恃的模样,用蛊语跟它耐心解释,“我没有念着,只是好奇而已……我从小就对你们很感兴趣的,你不是知道么?”
明明就是吃醋……这方面她的蛊还真是小孩子气。
“……那个黑蛇…它说的话镝丸听不懂……你刚才说的,是你本来国家的语言吗?”
伊黑小芭内突然开口问道。
月扭头过来看他,点了点头,“嗯,小黑不是太懂这里的语言,它更加注重自己的修炼。伊黑先生的镝丸日常也会修炼吗?”
“我不懂你说的修炼是什么,镝丸通常都和我在一起,没怎么离开。”
“镝丸开智应当没有多久,不曾修炼也是正常,我的小黑您别看它这样,它其实已经活了两百多年……”
月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并没有在意,补充道。
“这件事还请伊黑先生保密。”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颇为神秘地笑了一下。
小芭内不语,只是一双异瞳盯着月的笑容,颇为严肃。
“这种事你不说出来不就好了?你的身上有许多有违常理的地方在,如果被旁人知晓,主公大人也会因你遭到诟病……”
这番话说得直白,道理却显而易见。
月笑容未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大概吧,但我并不害怕,而且…我还挺相信伊黑先生你的。”
初到鬼杀队教导一事,虽然是耀哉大人意向,但相助之恩,她一直谨记在心。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对伊黑先生和蜜璃之间的关系感兴趣的原因……
她喜欢蜜璃在身边的感觉,或许是为了补充遗憾,又或者是为了转移什么,总之,她很在乎蜜璃。
和在乎弟弟妹妹们一样。
想要守护什么的这种心情……很奇妙。
·
她突然感到很平静,仿佛此刻身处于天空之境的湖泊中央,四周静谧,只余了她自己。
房间里只有她和小芭内相对而坐。
——茶壶里的茶又被重新沏上。
小黑学着镝丸的样子环绕在她脖子上,她说了一些她以前的事给小芭内听。
似乎是没有来由地,她从小芭内身上感觉到了有点相似的气息,也莫名地对他有了信任感……所以说了那些并不光彩的过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小芭内听到那些事之后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后便是十分唏嘘又有点释然的眼神流露。
她看见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脸上绑着的绷带,漂亮的异瞳也微微垂下眼睑。
小芭内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月不语,只静静等待着。
良久,她听见一声颇为自嘲又有些轻松的轻笑。
“如果我能像你一般更加冷酷些,或许……”
也能轻松一些……
月也轻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伊黑先生只要做自己就好,耀哉大人他总是这样同我说……现在我也想把这句话送给伊黑先生。”
“……哼,主公大人的话自然是对的,你也别太得意。”
“哎呀~伊黑先生真是的,我哪有那么任性,耀哉大人的话我肯定是会听的,大家也对我要多宽容些嘛。”
月捧着脸笑得很假。
“说起来……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却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开口。”
“哦?我有什么事会令伊黑先生感兴趣?”
“你前年冬季骤然受伤在蝶屋休养…那个时候蝴蝶说你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身体和脸上都留下了无法消除的伤疤。”
而后再见到,她便又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仿佛那些伤痕从来都不曾有过……若不是他曾在她昏睡时出于礼貌曾去探望过几次,见到过那些深重的伤疤的话。
月想了想便知道小芭内是在问她遇到上弦一的那一次。
她嘴角露出淡淡的苦涩,“那都是前年的事……还真是远啊。”
那一次可真的差点就死了。
而且还很痛。
着实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所以…伊黑先生是想问那只攻击我的鬼的情报…?”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只见小芭内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脸上的伤痕治好的……”
金碧色的双眸暗含着意味不明的期待和认真,落在她的身上。
月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白皙的肌肤犹如无瑕的美玉,散发着莹润的光。
她没什么情绪,实事求是地说。
“我的族群以色侍人,容貌对于我们来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为了好看的脸,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这副皮囊,所以我们有很多恢复容貌的方法。”
伤痕太多,她那次一声不吭就从蝶屋消失就是去搞这张脸。
有些习惯总归是改不掉的。
月轻轻道,“可能会多花些时间,但伤疤什么的,要消除掉…有很多方法。”
对她来说还挺简单。
无非就是大面积的伤疤需要多花点时间而已。
刚说完,月就听见了一阵布料悉索的声音,视线里,小芭内正抬手松开脸上的绷带……
白色丝带一圈又一圈,松松滑落地在肩头,露出了那被遮掩的半张脸——
等看清那张脸,月微微睁大了眼睛。
嘴角两侧呈现对称的刀痕仿佛是某种恶鬼微笑的延伸,狰狞着横陈在脸颊两侧,血肉重新生长的痕迹形成蜈蚣似的瘢痕,将那金碧眼瞳的俊雅脸庞生生撕扯成一雅一怖的两半……
那种刀痕,她有见到过。
蛊族一些祭祀会对祭品施以这样的刀割,不致命却痛苦非常。
“伊黑先生…你……”月压抑不住声音中的讶异,只不过瞬间,她便又恢复冷静,视线落在那伤疤上,眼眸微阖。
她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小芭内又熟稔地将脸上的绷带重新绑好,将那下半张脸重新遮掩严实。
“我很早就明白这个伤疤会伴随我的一生,连同我这罪恶的血脉一起……心里的伤痕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察觉,但浮现于表面的这道疤痕,时时刻刻都会提醒着我……”
小芭内颇为自嘲地道。
月很明白这种感觉,她沉声。
“我不会说希望您往前看这种话,伊黑先生您自己会替自己做出决定。”
“我……也只是想试试。”小芭内仿若在为自己找补一般地说道,视线也心虚地移开了。
她轻笑,没有揭穿他,“是。”
看向他的眼睛,她正色道,“伤痕虽深,治疗却不需要很久,我会给您一些药改变一下体质,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正常出任务,也没办法握刀,身体素质会下降成普通人一般,但不用担心,这都是暂时的副作用,只要停了药,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话落,她将蛊袋拿了出来就往里面掏药。
“……好。”小芭内点头将月的话一一记下。
看着月没有把他当外人,拿出那个黑黑的空口袋伸手往里面掏出东西时,小芭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没有开口多问。
月把药拿出来分,又配好分量,像个老中医一样把药抓好给了病人。
她一板一眼地把煮药的注意事项和次数都告诉了小芭内。
而后起身下意识抖抖裙子上洒出来的草药屑,当她发现干燥的碎屑落到榻榻米上时已经来不及了。
伸手去拍,结果碎屑变得更加稀碎,卡进了榻榻米编织的细缝中。
糟糕,把房间弄脏了。
会不会被天音大人骂?
小芭内看着手上捆好的药包,微微怔愣后便收进了宽大的羽织袖子里。
他也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时,他对着趴在榻榻米上用手掌试图把缝隙里碎渣拍走的月问道。
“…你为什么会帮我?”
月抬起头,墨瞳流露出一瞬的疑惑,而后便很坦然。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