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巴在自己眼中，一直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奇怪东西。
安怀与自己说墨衡是一条人鱼的时候，他看着墨衡变成了一条黑尾巴的人鱼，但是看不清脸。
这太奇怪了，可是安怀面上没有怪异之处，楚筠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他想着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后来，他发现，墨衡在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似乎只是一条俊美至极的黑尾巴人鱼。
检测结果也是这么告诉他的。
难道有问题的是自己？
他有过这样的怀疑，但一直没有放下对墨衡的疑心。
几天的相处下，楚筠一直对墨衡生不起一点防备和抵触。
左右墨衡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他这样的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坏心思。
想要知道墨衡的长相，只是出于他一点少有的好奇心。
从旁人眼中得知了墨衡的长相，楚筠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那样一张脸放在墨衡的身上，刚刚合适。
可是，紧接着，楚筠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是冲着墨衡的。
墨衡这张脸确实又让楚筠觉得格外亲昵，他的那些喜怒哀乐，似乎都可以肆无忌惮得灌输给他。
几个情绪交织之下，楚筠的任性占据了上风。
他开始与墨衡赌气，冷落着墨衡，一连三天没有去顶楼的实验室。
至于墨衡的喂食问题，楚筠拜托安助理给墨衡带了话。
黑尾巴不过刚绝食了一天，就又乖乖吃饭了。
安助理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不至于楚博士真的在和人鱼冷战吧···
安怀看着鱼缸里郁郁寡欢的黑尾巴人鱼，觉着心里有个小拨浪鼓，一直往他的良心上敲，惶惶恐恐得度过了这三天。
塔里去过外面的人不多，或者说从外面进入这个塔并且还活着的人不多。
好巧不巧，魏润德就是其中之一。
“魏教授。”楚筠来到魏润德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去。
魏润德的办公室很老派，实木的桌子，实木的书柜，就连书桌上的灯，都是沾了锈点的款。
大家之所以称呼魏润德为“教授”，是因为他在进塔之前就担着教授的职务，也有在大学教书的经历。
那些跟着魏润德的学生一直这么叫着，后来这二十多年，大家也都跟着这么叫了。
魏教授有严重的老花，带着老花镜抬头的时候并没有看清是谁。
眯了眯眼将老花镜摘下，才看清了来者：“小楚啊，你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都是魏教授去串门的次数多一些，今日楚筠登他这个三宝殿，确实难得一见。
“魏教授，我来是想问问关于外面的事情。”
魏教授进入这座塔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楚筠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外面？”，魏润德的眼皮瞬间抽搐了一下，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表情自如得继续说道，“难得啊，小楚会来问这件事，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楚筠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打算了，魏教授坦然的态度反倒让他觉得惊讶。
“外面”=“不可言之于口”的式子，不知何时已经变了。
从魏润德的口中，楚筠第一次对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有了印象。
那是一个混乱的世界，星球大战一触即发，全民皆兵，死伤每天都在发生。
侵略的人毫无理由，只是对蓝星进行一味得侵占，不接受谈判，更是没有投降这个选项。
全球的人难得达成了一致，共同抵御外敌。
塔的存在，在其中又占据怎样的位置呢？
塔的前身是某国顶级的机密研究院，研究内容很广，但是以生物学研究为主。
后来，进入高塔的人们在某天收到通知，才转而开始研究人鱼。
人鱼也是这二十年才出现的物种。
人们对其从一开始的新奇，再到后来的见怪不怪似乎并没有花多长的时间。
好像，突然多出来一个没有出现过的物种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人们的思维好似逐渐被篡改了一样。
“我还记得我进塔的那一天。”，魏教授突然提到自己进塔的时候，眼神追忆，“那天天气很暗，似乎是大暴雨的前兆，我当时还从老朋友那里听说，大洋那边的洲突然失联了，传讯设备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时候我已经要走了，是来和老朋友告别的，再之后的事情，我去问过我的朋友，只说是一场暴雨而已，现在想来，真是奇怪。”
楚筠并没有过多的应和，只是盯着魏教授的眼睛，咬紧了牙关，才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满头白发的老人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此时他的瞳孔突然变得很大，逐渐有一个眼球这么大，充斥着眼眶。
魏润德的脸上开始出现诡异的笑容，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的位置，能看到里面鲜红的舌头若隐若现。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一切显得荒诞而不真实。
楚筠咽了咽口水，做好转身逃跑的准备。
可是，就在一瞬间，魏教授的表情恢复如初，白炽灯投射下冷光，打在魏润德眼角的皱纹上，将他的面容衬托得格外得慈祥。
“怎么了？小楚。”魏润德见楚筠楞在那里，似是感到有些奇怪得问道。
楚筠视线略过魏润德的眼睛，黑色的眼眸虽然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有神。
无意多逗留，楚筠语气尽量平稳得说道：“没事，魏教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回去了，还有实验要做。”
魏润德挥挥手，让楚筠慢点走。
楚筠踏出魏润德的办公室，反手快速将门带上，感受这走廊温暖的气温，轻轻呼出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刚呼出一半，楚筠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安怀。
安助理面带笑容，许是见到了楚筠，连忙迎了上来。
也怪此处的灯光太好，楚筠清楚得看见安怀空洞的眼，那一双眼并没有对焦，只是直勾勾得望着他的方向，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看到眼中。
安怀的鞋子在地上拖沓，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双手似乎在寻求某种协调，却是失败了，只是在身侧摆动，整个人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向楚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