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礼部的时候,众人还聚在一起。
吴伟业见葛世振从宫中回来,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暗道,肯定是缅甸国出事了。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装作一副关心的神态,问道:“葛尚书,缅甸国那边情况如何?陛下匆匆召见,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葛世振闻言,眉头紧锁,欲言又止,脸色愈发纠结。
刚刚准备开口,却又感觉不妥,只是一味地摇头叹气。
吴伟业见状,心中更加笃定缅甸国事态严重,忍不住抱怨道:“那个王政敏急功近利,行事鲁莽,此番出使缅甸,定是未加详察,贸然行事,以致酿成大祸!出使藩国,岂能如此草率?他行人司虽掌外交,却不懂礼法,怎及我礼部周全?若是让我礼部主持此事,定不会如此被动!”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
左侍郎孟兆祥摇头叹道:“正是如此!出使藩国,需以礼法为先,岂能一味蛮干?行人司此举,实在有损我大明威仪。”
吴伟业继续说道:“行人司虽掌外事,却不通礼制,终究难成大事。此番缅甸之事,若由我礼部主持,定不会如此被动。葛尚书,您说是不是?”
葛世振依旧沉默不语,脸色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令人捉摸不透。
他心中其实早已翻江倒海,但面上却强自镇定,只是冷冷地扫了吴伟业一眼,并未接话。
吴伟业见葛世振迟迟不开口,心中愈发疑惑,忍不住再次问道:“葛尚书,究竟出了何事?还请明示!若是缅甸国那边出了什么乱子,下官愿即刻启程前往安南,协助处理此事,定不负葛尚书所托!”
葛世振这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缓缓说道:“吴主事,有件事交予你办。”
吴伟业赶忙躬身行礼,信心满满地说道:“请葛尚书吩咐,下官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辱命!”
葛世振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讥讽:“即刻起草一份国书,回复缅甸王。”
吴伟业闻言一愣,疑惑道:“葛尚书,下官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安南,此事是否交由他人办理更为妥当?毕竟安南之事也是紧要,下官已做好准备,只待明日出发。”
葛世振摇了摇头,语气冷淡:“安南国不用你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
吴伟业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问道:“葛尚书,这是为何?下官已做好万全准备,为何突然取消此行?莫非安南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葛世振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丢到吴伟业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人家一个月前就出发了,现在把事都办完了,你还去个屁啊!”
吴伟业接过文书,仔细阅读,脸色逐渐由疑惑转为震惊,最后竟呆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众人见状,纷纷围拢过来,争相观看。
只见那文书正是缅甸王的国书,言辞恳切,态度恭顺,不仅主动请罪,还请求大明册封,恢复宣慰司,甚至献上沿海港口,请求我朝协助抵御西洋人。
众人看完,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左侍郎孟兆祥忍不住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缅甸王为何突然如此恭顺?王政敏究竟做了什么?”
葛世振苦笑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为何人家一个小小的行人,把事办这么漂亮,我们堂堂礼部,竟然还没动身?吴伟业,吴主事,你不是一向自诩深谙礼法,行事周全吗?怎么连个的九品行人都比不过?”
吴伟业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既羞愧又不甘,急忙辩解道:“葛尚书,下官出使安南国之事,乃是早已定下的安排,岂能轻易更改?即便王政敏此行办得漂亮,那也不代表我礼部便不如行人司。他出使他的缅甸,我出使我的安南,大家各司其职,岂不安好?下官身为礼部官员,深谙礼法,定能将此事办得更加周全!”
葛世振听罢,更加不悦,拍案而起:“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人家接到圣旨便动身出发,如今缅甸国书都已送到京师,你呢?你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礼部的?就你懂礼法是吧?你把我礼部的脸都丢尽了!”
吴伟业额头渗出冷汗,急忙辩解道:“葛尚书,下官只是想着准备充分些,以免出差错。再说了,下官的行程安排也是请示过您的,您也是同意了的啊!”
葛世振听罢,更加恼怒:“我是同意你的提议,但你完全可以像王政敏一样提前出发!你可知道,王政敏与六百里加急的文书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云南!人家一路奔波、日夜兼程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坐着喝茶呢!你不是喜欢坐着吗?今日不妨告诉你,五年之内,你别想往上走了!”
左侍郎孟兆祥见状,赶忙打圆场道:“葛尚书息怒,吴主事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行事稍显迟缓了些。如今事已至此,不如让他专心起草国书,将功补过。”
葛世振冷哼一声,语气冰冷:“此连起草国书的差事都办不好,我礼部的脸面何在?吴伟业,你听着,这份国书务必严谨得体,若有半分差池,休怪本堂不讲情面!”
吴伟业赶忙躬身行礼,郑重说道:“下官明白,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负葛尚书所托!”
告别众人后,回到自己的公房,心中暗道,这下完了,全完了!
他实在想不通,出使安南原本是自己仕途上的一大机会,怎么会搞成这样?
那个王政敏也真是的,你去就去呗,还把事办的这么漂亮,显得别人很无能是吗!
不知过了多久,墨都干了,草纸上却只写了几个字,还被涂抹掉。
“怎么?连字都不会写了吗?”
吴伟业猛地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葛世振出现在自己身后。
他赶忙站起来行礼:“下官不知尚书大人到此,多有失礼,还望赎罪!”
葛世振没理会,继续说道:“你不是一向自诩精通礼法吗?如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谈什么出使安南?”
吴伟业闻言,心中一紧,低着头说道:“下官知错!”
“你若真的知错,就不会窝在这里生闷气了!”
“啊,这……下官,下官……”
吴伟业不知所措,愣在当场。
葛世振这才慢悠悠地说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一个堂堂六品主事,为何会输给一个小小的九品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