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 章 重游高楼
晚些的时候，楚星沉一袭明黄色龙袍，比往常来得早了些，似乎是在承政殿处理完奏章，便直接赶来，甚至来不及换下龙袍。
苏樱雪正在外头新堆好的水池边，命人搬了座摇椅和桌案，摆上瓜果和凉饮，坐在摇椅上，一手悠悠地喂着池中的锦鲤，一手拿着小扇，笑着看池中的锦鲤儿为了那点吃食扑腾出层层水花。
楚星沉走进长公主殿，看见便是这样的场景。摇椅上的人，喂着鲤儿，笑得无忧无虑。
他想起那日她跳崖的诀别，以及眼中的坚决，不得不说，他贪恋此刻这般无忧无虑的苏樱雪，对他没有半分敌意的苏樱雪。
虽不爱他，亦不恨他。
就像是个陌生人般，她看他的眼光虽有提防，却没有曾经那样的倔强与决绝。
或许这样也是件好事。
既然前尘往事那么令她难做，不如就这样相忘，重头开始。
楚星沉眸色温柔而晦暗，掩去心中隐隐的不安，在暮光中换上温柔的浅笑，迎上去。
“听绿窈说，阿姊今日能记起些了？”楚星沉看向苏樱雪，眸光温柔，言语温柔。
“有个名字，璃月，好像很熟悉。”
苏樱雪放下手中的折扇与鱼食，从躺椅上起身。
“别的依旧一片空白，想不起来。”苏樱雪微微有些懊恼，她抬头看向眼前已然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天子，低声呢喃，“你叫我阿姊，我也记不起来曾经。听绿窈她们说以前我对你有恩。”
“可是我想不起来分毫关于你的点滴。”
“我依然记不起自己以前的一切。”
“可是在这长公主宫中，若只有我一人，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总归有些无趣。”
苏樱雪微垂眼睑，露出一半忧伤的眼眸，似是有些孤独落寞，又似在倾诉，“有时我想，若是这个璃月，从前与我交好。”
“而我若能与她多接触，或许就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若是她能如失忆前那般陪伴我左右，哪怕是说说体己话，做做手工，插插花，能有些女子间一同的乐趣与陪伴，也是极好。”
苏樱雪轻声一叹。
楚星沉看见苏樱雪的落寞，心中一紧，还未思考，话已然出口。
“璃月便在宫中，明日，阿弟让她来长公主殿，与你多走动走动。”
楚星沉眸色温柔地看着她，柔声道，“日后阿姊觉得闷了，多叫绿窈去唤她，总归在宫中，有个伴也好。”
楚星沉望着眼前的女子，眸色晦暗而温柔。
总归只要她愿意一直住在长公主殿，一切都来日方长。
既然阿姊喜欢端方君子，那便是端方君子。只要她一日不离开长公主殿，总有一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是吗？
晚膳很快铺开，精巧的佳肴被装在精致的瓷器中，陆续端上来。
“今日御膳房做了从南边快马运来的湖鲜，阿姊尝尝。”
楚星沉挥退了左右，与往常一样，给她净手。
那新蒸好的螃蟹，被楚星沉用工具拆解了完整的蟹肉，送入她的碗中。
“其实，”苏樱雪看着眼前温柔体贴，又俊秀不凡的青年天子，叹了口气，低语道，“其实你没必要，因着过往我都记不起分毫的恩情，待我如此好。”
“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苏樱雪看着楚星沉闻言，接着拆蟹肉的手一顿。很快，一抹带些苦涩的笑浮现在楚星沉的面上，他柔声道，“阿姊，你受得的。”
“阿姊曾答应阿弟，日后与阿弟不离不弃，朝夕相处。”
“即便阿姊不记得，阿弟会等阿姊，慢慢记起你我之间曾经的山盟海誓。”
楚星沉四两拨千斤，把话语岔开。他最不希望她记起一切，他只想如今，好好地待她。
苏樱雪闻言，面色微微一白，她低头，避开楚星沉的眸光，心中却是吐槽自己。
苏樱雪啊苏樱雪，你失忆前，一定是一个渣女。不然，为什么会又和陌云笙有了婚约，又招惹这个什么阿弟，许他这样暧昧的承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活该你被人软禁在宫中，哪都去不了！
这日与往常不同的是，楚星沉用膳后，提出带苏樱雪出宫一趟。
马车带着他与苏樱雪一同行驶到了一处私人宅院。楚星沉牵着她的手，带她爬上了一处高楼。
“这是哪？”苏樱雪站在那高楼上，凭栏而望，不远处，是熙攘的城门，是城门外黑夜里绵延的山。另一侧，是熙攘的城内，如今的大盛京都，没了她刚回宫时一路战后的满目疮痍。
如今的新城，也是熙熙攘攘，高楼重建，灯火通明的街头巷尾，人如水，车如潮，一路闹腾，百姓安居，店铺兴旺。
或许那个属于大盛的朝代已经过去，故国可以重建，故城可以重建，百姓也可以选择再一次地存活在一个新的朝代。
“离开大盛回到大齐的时候，阿姊便是在这里送我。”
楚星沉声音低低的，沙哑如夜间凉风吹过竹叶的细碎沙沙声。
“我忘了，你知道的。”
苏樱雪感受着迎面吹来微凉的夜风，心中轻叹。
“我知道。”楚星沉哑声道。
那时候的楚星沉以为，等他回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在一起。
他以齐盛大地的江山为聘，迎娶她做整个齐盛大陆最荣华，最富贵的齐盛帝后。
可是造化弄人。
“当时的我既然来送你，便一定是希望你一路顺风，顺风顺水。万事顺遂。”
苏樱雪看着身侧提着灯笼满脸落寞，身形萧索的男子，还是忍不住安慰他。
“阿姊，”楚星沉回头看向苏樱雪，月色似水，高楼之上，夜风轻拂，星辰漫天。
“若是觉得宫中闷，日后得闲了，星沉便带阿姊，去逛逛民间的街会灯会。”
“以往阿姊最爱的，街市上有，也很热闹。”
“好。”苏樱雪半垂下眼睑，点头。
······
第二日午后，苏璃月便来了长公主殿。时隔许久，她有些瘦削，憔悴。
苏璃月进殿看见苏樱雪的那一瞬间，她看见苏樱雪望着她带些陌生和迷茫的眼神，忽得眼眶微微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