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好奇”,张平安点点头,随后又摇头笑道:“不过你现在应该了解我的,我好奇心没那么重,我只看当下,和你成亲后我觉得过得很好,你也很好,其他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钱攸宜看着烛光下神情温柔的丈夫,温声笑道:“我知道,不过有些话心里压抑久了,便总是希望有人能跟着一起分担分担,我本打算过两日,等我们成亲满一年时跟你谈谈的,不过今天晚上我突然觉得我很幸运,也很幸福,可能今日晚上才是适合聊天的时机,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当然,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愿意听”,张平安重新给媳妇儿和自己披好衣服,摆好倾听的表情,认真道:“你说吧!”
“噗嗤”,钱攸宜看张平安这个样子一下子忍不住捂嘴笑了,心情更放松了几分。
随后才缓声道:“虽然我是钱家的嫡次女,占了一个嫡女身份,看上去尊贵无比,但家里孩子实在是太多了,光我母亲就生育了六个孩子,我爹姨娘又多,加上我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家里我这一辈足有二十八个孩子,因为我天生体弱,父亲会偏爱我几分,但他孩子太多了,公务又忙,这份偏爱也很有限,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时日久了,真的很孤独!”
看着自己媳妇儿满脸惆怅的样子,张平安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这些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但是当时真的觉得很难熬,刻骨的孤独就是慢性毒药,死不了也活不好,我娘和姨娘们怕其他孩子过了病气,也不许他们和我玩儿,我到八岁才第一次上街,感受到鲜活的气息”,钱攸宜笑了笑。
然后侧头温声问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叫吕一的孩子吗,就是在书肆门口卖身葬父那个。”
“他?”张平安挑了挑眉,“当然记得,这可是唯一一个趴在我腿上说卖身葬父的人呢,记忆深刻!”
说完后,张平安有些回过味来,抚了抚额头,问道:“他不会是你派过去的吧,我记得那时候我和钱家还没有任何交集啊!”
“是也不是”,钱攸宜回道。
张平安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这会儿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说实话,吕一这事儿太蹊跷,他当时还怀疑了很久来着,但是怀疑谁他都没有怀疑到可能是钱攸宜。
“你忘了鹿鸣宴吗?当时我父亲可是还对我夸你来着!”
“原来如此,我还真没想到岳父大人见一面就能记住我”,张平安点点头一脸恍然,又有些打趣道:“原来那么早我就被你家盯上了啊!”
“嗯,当时父亲是提了一嘴”,钱攸宜点头道,说完又解释了吕一的事情:“不过那个小孩儿,他本就在街上卖身葬父,是恰巧被我碰到的,也有些可怜他,便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回去安葬他父亲,谁料,正好看到你好像要去书肆,我便想着让他顺便去试探你一番,我将来的夫婿可以穷,但人品一定要好!”
“那他父亲的死因是怎么回事,我听那个人牙子说,好像是有些中毒的症状”,张平安回忆道。
“那可跟我没关系了,据说他父亲风寒已久,还有一些其他的不知道什么原因的病,大夫也没诊出来,便给他父亲开了一些五石散止痛,这药吃多了便会有些中毒的症状”,钱攸宜道。
“明白了,当时我还怀疑这是个阴谋呢”,张平安失笑,“后来那孩子的去处也是你给安排的吧,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嗯,我让我大哥安排的”,钱攸宜老实承认。
“那你去选秀又是怎么回事?”
问到这个问题,钱攸宜笑容淡了些:“其实我爹早已收到了选秀的风声,去宫里也只是不得不走个过场罢了,钱家目前是不可能有女儿入宫为妃的,我爹早已买通了宫里的大太监让我落选。
不过选秀出来的女子再嫁不宜太张扬。
我又是这样的身体,嫁去其他门当户对的世家一来是说不到什么太好的,二来当时正处在敏感时期,我爹也不想被人猜忌说靠联姻站队,三来嘛,大户人家总免不了婆媳和妯娌矛盾,从小我便看多了,也疲于应付这样的后宅斗争,所以干脆求了我爹找个人低嫁。
这才有了我爹提前给我物色夫婿的事。
老实说,像我这样的出身,又是这样的身体,也并不算十分机敏有野心,一旦有事,注定便会沦为家族的弃子,圣上还年幼,选秀本就只是一个拉拢狭制世家的手段罢了,送庶女那就是打皇家的脸,选来选去,家里面便只有我最合适了,我早已有这样的觉悟!
我也不恨我爹,如果不是生在钱家,我可能早就没命了,但是成为被放弃的那个人,还是会很难受啊!”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伤心了,马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张平安拿起帕子温柔的帮忙擦眼泪。
“我没事,只不过往事重提还是会有些伤感罢了,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可怜,但跟外面这些平头老百姓比起来,恐怕要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钱攸宜笑了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哭了。
“说来,还得感谢圣上选秀,不然我怎么会三生有幸娶到你”,张平安调侃道。
“是啊,被你捡漏了,你就知足吧”,钱攸宜被逗笑了,心里的惆怅一下也散去了很多。
然后正色道:“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舒服多了,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张平安侧头。
“我知道,我爹那边会时不时给你写信,让你帮他们做事,但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你不用把自己钱家女婿的这个身份看得太重,万一有事,你也会最先成为钱家的弃子,所以大是大非上,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行了,不用顾忌我,我知道你做事很有分寸。”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张平安沉吟道。
“我再不堪大用,也是钱家长大的女儿,官府的邸报我看了,前线是什么情况我也略知一二,周大人又为什么会把水师特意安排在慈县,一切都没这么简单的,我就怕你卷入权利的漩涡中。”
“唉,我明白!”张平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