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榛见状,振臂高呼:“众将士安心领命。天佑大宋,无往不利!”
“天佑大宋!”
“无往不利!”
欢呼声慢慢汇聚成一阵阵口号。彻声弥远。
操演结束,队伍散去。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赵榛站在操演台上,久久不愿离去。将士们士气振奋,欢呼雀跃的声音犹在耳畔。折彦质利用此次操演,展示部队战力。临结束时,突发重大喜讯,极大地鼓舞提振了士气。也算有所得吧。
但是,赵榛依据史实,对此时的时势仍旧充满悲观情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折彦质也好,赵榛也罢,终究无法挽大厦于将倾。就像数日前赵榛朝会进宫。殿下的大汉将军,看起来威武雄壮,军仪整肃。但对于国家大势于事无补。想到这,赵榛觉得应该就此向折彦质表明心迹。
等折彦质再请时,赵榛默然点头,随他安排。
下了校阅台,两人在前。随从副将远远地跟在后面。折彦闻几次意欲凑上去。赵榛亮了亮眼色,叶复等人借故把他拉到后面。看得出来,折彦闻与叶复有共同话语。场面尚算融洽。
折彦质见赵榛一路不言不语,小心地问道:“殿下对操演不满意?”
赵榛急忙摆手:“怎么会呢?操演非常成功。折大人治军有方,本王见识甚多。非常满意。”
“那么……殿下是有所忧虑?”
赵榛一听,顿时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很有些默契。停下脚步,转身郑重地点头:“折大人一言中的,说到我心坎上。”他一停下来,后面的随从都停下来。远远地避开两人会谈。
“可愿说给下官一听?”
“嗯……”
赵榛沉吟了好一阵,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会才道,“折大人,如今天下之势如何?本王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殿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折彦质开了玩笑。意在打破沉闷的环境,活跃气氛。
“当然是真话!哦,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折大人便先说说假话吧。”
“这假话……天下无事,金虏不过癣芥之患,无伤大雅……”
赵榛听他的玩笑话与自己所料无差,没什么新鲜。于是正色道:“便听听真话吧。”
“真话!天下即将步入多事之秋!”折彦质语带严肃。
“正是如此!”
赵榛一把拉住折彦质的胳膊,直言不讳:“恐怕不止是多事之秋。本王只怕我大宋江山,山河飘摇,国祚动荡。说不定……国破……家亡!”
赵榛认真地想了想,把心头的这一番话,如实地告诉他。
“呀!殿下如此言重!”
折彦质被赵榛的话吓了一跳,赶忙否认:“金虏再强大,也不过步当初契丹人的后尘。金虏看似风头一时无二。但我大宋人口众多,幅员辽阔。上赖祖宗保佑,下赖将士用命。克敌制胜,不再话下。就像年初金虏南侵,我朝上下同仇敌忾,最终有惊无险。”
又补充道:“我刚才所言多事之秋。言下之意,在于金虏将取代辽国,与我朝纠缠不休。就像契丹人,如果没有澶渊之盟,他一直侵袭不止。待会盟以后,宋辽两朝鼎定秩序,便相安无事。如今,与金虏之间缺的便是此澶渊之战。倒无其他意思。殿下万万不要误解,更不能因此悲观沮丧!”
折彦质的一番话,应该可以代表此时相当一部分人的看法。也正是有鉴于宋辽之间的故事,麻痹了北宋不少人。包括自己的那位皇兄。都将宋金之间战争后果看得轻了。如果不是抱有这层幻想,他也不会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宋真宗有良相寇准相佐,宋钦宗却对李纲贬斥不用。形势完全不同。
想到此,赵榛避开这个话题,绕了个圈子。
“曾有智者对我说过,中国之地,不怕蚕食,怕鲸吞。原因想必在于方才折大人所言,我大宋人员众多,幅员辽阔。女直人也好、契丹人也好,人少地狭。想以小制大、以少制众,难度可想而知。除非速战速决,直接攻下我中原的中枢首脑。否则,必将陷入持久战中。最终,会被我中国拖得精疲力尽。彼想步步为营,最终反而会成全我们。所以,彼只能振臂一击,举全族之力,竞其功于一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从宋朝时,中国的忧患从内忧转向外患。蚕食与鲸吞,是宋朝以后的人归纳出来的。
折彦质第一次听说,非常新奇。想了想很赞成:“甚是有理!想我西军与西夏长年作战,要论兵士武力,夏人更加悍勇。但是,西夏国这些年来逐渐显出疲态。我朝稳扎稳打,假以时日,银夏绥宥静五州,我中华故地早晚将得以回归。而辽人、金虏每次南侵均直奔汴梁,正合了殿下所言的……鲸吞,直取我中原中枢之义。这么想来,昔日辽太宗耶律德光一心只为取下大梁城,今天斡离不、粘罕挥军直下汴京。北方胡虏所谋者,正被殿下料中!西夏与辽金的做派,岂不就是蚕食与鲸吞的两个例子?”
赵榛见折彦质说到了自己的点上,直接问道:“依折大人所言,今天斡离不与粘罕南侵,我朝会不会重蹈当初后晋覆辙?”
当初耶律德光攻入汴梁城,灭了后晋。
“唔……”
这个问题,像烫手山芋一样抛给折彦质。他怎么回答?怎么敢回答?只能支吾应道:“殿下,我朝天命所归,德运不失。断不会有此遭遇。”
赵榛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么,折大人认为此次汴京城会不会有失?”
未等他回答,直接继续道:“我看,汴京十有八九陷落在金人之手。”
折彦质大吃一惊:“殿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