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突然伍雄敲门,称有人登门拜访。赵榛便让朱大泰回避,趁此功夫由夏言把他的妆容补回来,这才开门。只见伍雄领着一个禁军校尉等在门外。一问,却是种彦岑派人上门,归还他落下的衣物。等赵榛领回衣物后,校尉又掏出一块腰牌,恭敬地交给赵榛:“李公子,我家将军特别交代,他本要亲自登门拜访。奈何城中突然有些事,需要我家将军处置,故不得前来。特将他随身腰牌奉上。目下城中混乱。我家将军说,公子如有什么事,直管出示我家将军的腰牌,自会起些作用。”
赵榛清楚种彦岑此时受军务之累,必定不轻松。但他在此危难之际,于事务繁忙之时,仍能想到自己,赵榛非常感动。眼圈甚至有些红了,弯下腰一鞠到底谢道:“这位小将,请代我转达种将军,他的深情厚谊,李某铭记在心。他的兄弟情,我将终身不忘!”见校尉受命后准备要走,赵榛又将他拉住,诚恳地说:“还请小将再帮我带句话,只三个字,金明池,请他勿忘。”此事,昨天他与种彦岑心照不宣。别人不懂。说给种彦岑听,他自然明白赵榛的意思。眼下的形势,正按照原来的历史惯性,不可避免地滑向那至暗的时刻。赵榛忍不住再次提醒种彦岑。
校尉一抱拳,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匆匆走了。
伍雄来不及相送,见那校尉品轶不低,又听赵榛称呼种将军。依他见多识广,已经大半猜出来赵榛结交之人的身份十分显赫。在此混乱时刻,家中住着军中大将的挚友,无异于多了一层保护。伍雄顿时打心眼中感觉底气壮了三分。不由地对赵榛更加殷勤。
赵榛将腰牌重新收好,见伍雄还候在门外,也好言感谢道:“刚才听家人说,是伍大哥帮忙领着众位兄弟进了城。这回伍大哥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完,让叶复取了一块碎银,又是二三钱重,不由分说地塞给伍雄。
伍雄哪里料到平白又得了赏钱,更加明白赵榛乃慷慨不计之人。他本来还想顺势减减租金,巴结巴结赵榛。唉,李公子这么大方,怎么好谈减租的事情?伍雄心中感叹道。减租的念头一闪而过,没了踪迹。然后捏着碎银,千恩万谢地往前院去了。
赵榛等人自在屋中一起议事,又过了片刻,又听见有人不禀自来。朱大泰在门后一看,顿时心花怒放:“哎哟,我的田大先生、田大教授,可把你盼回来。”
众人闻声一看,一人戴着锦帽,有意遮盖面容,已经进了屋子。仔细一看,却是田垚本来的面貌。一问,原来田垚刚才瞅着前院没人,悄悄地进了屋子。赵榛猜出来,田垚为了与赵芙金相认,自然要露出真容。当中的缘由,与朱大泰类似,众人见怪不怪。
朱大泰关好门,搂着他的肩膀,簇拥着走向赵榛,如释重负地说道:“都说金贼已经攻破了玉门渡,围攻汴京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只怕这便要按王爷之前的部署,撤离京城。只等着你。你回来的正及时!”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赵榛早就分析过,金人这次来犯,东西两路军将会合围汴京。此时不走,只怕没了机会。
田垚脸冻得通红。听朱大泰这么一说,顾不上寒暄,急忙挣脱他的手臂,对赵榛道:“殿下,这便要走?芙金……帝姬与殿下约好,三日后在龙德宫外碰面!”
赵榛惊喜道:“田教授与我十四见过了?”
田垚知道事情紧急,生怕赵榛已经定下来即刻出城的主意,那么赵芙金便错过了出城的机会。心有惦念,急忙回道:“殿下,已经见过了。”知道大家一直在等待自己,这才详细阐述过程道:“我与淑德帝姬有接头的方式,这两日我就等待在那儿。等了一天一夜,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谁料,到今天正午时,帝姬竟然也到了那边……”
田垚随着赵榛出了城。这是赵芙金知道的。照理说,如此一来,他们的接头方式没用了。不过,二人事先没有约定,却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去。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郎有情、妾有意,缘分往往就会眷顾。就是这般奇妙吧。
赵榛想着,打量了一下田垚。见他衣衫都是崭新华贵的精品。昨晚这一夜大雪,田垚估计没少受罪。想来赵芙金下午帮他置办了一下。
田垚从怀中掏出来一块玉牌。前后分别雕了“太上”、“御”字。赵榛认出来,赵佶禅位成太上皇,这是太上皇赵佶宫中的御牌。
田垚道:“淑德帝姬请殿下三日后到龙德宫外金水门旁,只殿下与我可往。届时,凭此御牌,宫中自有人与殿下接头。”这一会功夫,他心境慢慢恢复了平静。以公事的口吻向赵榛禀报。
朱大泰几人心中一惊。按照如今的形势,多待一天,便增加一分份危险。如果赵榛按约三日后去龙德宫外,到那时,城外不知道是何形势。金人说不定已经杀到汴京城下。再要谈出城,只怕非常困难。但是这涉及赵榛的皇室至亲。谁也不敢轻易发言,只能把一肚子牵挂按捺在心里。
赵榛接过御牌,轻轻地握在掌心。想了想道:“这么说,十四姐住在父皇寝宫中。嗯,我此番回来,还有一个打算,便是将我十四姐一起带出城去。这次会面,我非去不可。”
田垚听了,面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赵榛又环视了众人一圈,郑重道:“目前形势紧急。但是并未出乎我们意料。大家不用过分惊慌。”自是猜到众人心中的顾虑,着重解释一番。又道:“况且,我们此行过来,是为了找到沈大人……及其爱女。现在看来,毫无进展。更加不能空手而去!”
朱大泰闻言,心中有些懊悔。刚才气氛之下,他有些心急,脱口而出要撤离汴京。却没顾及到沈家大小姐这一茬事。这小妮子可是小王爷心头的肉。王爷本要英雄救美,自己在旁边说泄气的话。甭说他是王爷,就是换作自己,听到这话,心中肯定有些恼火。赶紧抱拳请罪道:“王爷,我刚才不过随口一说,实无退意。”赵榛知道他有口无心。本就未放在心上。摆摆手道:“老朱,我知道你随口说的,不用多心。你倒是提醒我了。咱们这么多人在城里,到时如要撤退,会增加不少困难。还要早作打算。我看眼下需要先派几人出城去,做些安排。届时好作接应。”朱大泰这才心安下来。
众人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是,谁也张不开口。
赵榛指着在场的几人:“叶教授、秦教授,年纪长一些,又是文人风范,不便呆在城中。先出城为要。”又道:“任潜也一道出去。”任潜出使金营,必定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赵榛不忍心让他在这生死叵测之地待着,再受煎熬。除此以外,朱大泰、夏言、田垚、杨越留在城中。朱大泰是贴身侍卫统领,自不必言。夏言有易容之术,也不能走。田垚要陪他与赵芙金会面。赵榛怕赵芙金不愿离城,便寻思将田垚留下来,到时好劝一劝。杨越身负医学之技,可堪一用。
留下的几人自不必言。叶复与秦栯听出赵榛的意思。赵榛依然留在城中,却让他二人先出城,叶复与秦栯哪里肯干?叶复道:“殿下,目下城中据点多是我出面联系的。如果贸然出去,只怕这边沟通上会有不畅。我当留在城中。”
赵榛明白叶复所提及的联系据点等事。汴京城里留有消息据点。赵榛通过据点,与远在襄阳的刘心隐保持着联系。隔三差五得些消息。因而,襄阳那边的各处进展了然于胸。这事却是叶复一手操办。如果他现在出城,确实将面临这一问题。
赵榛低头考虑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地说:“金兵即将兵临城下。正需要叶教授出城主持一下。一来,防止出城通道被阻断以后,有消息送不出。叶教授在城外,与襄阳那边随时联系,更加机动灵活。这方面将无虞。至于城中沟通问题,朱统领也与据点有联系,可交给朱统领统筹城内之事。你与朱统领,一内一外,方可无忧。”
叶复有话要说,赵榛摆了摆手,继续道:“二来,折大人刚刚兵败,不知大兵退在何处。我与他也有一些谋划,正需要一得力之人与折大人取得联系。我观河东河北宣抚副使营判官,折大人堂弟折彦闻,与叶教授似乎颇有共同语言。叶教授肩负与折大人联络之重任,回避不了折彦闻。叶教授此去是合适的人选。”叶复听赵榛定下了安排,且是公事,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抱拳领命。
秦栯见赵榛交代完毕,赶紧追道:殿下,叶教授身负使命,出城不用多言。我还得待在城中,陪在殿下身边。”赵榛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阐述道:“秦教授也需要出城,也有使命要做。”
秦栯听他有任务安排,自然只能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