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王宗濋赶紧大声覆命。
赵桓有些不解气,想了想又下旨道:“你这就密告黄学翱让他将那些人盯紧一些,到底哪些人?当中领头几人?都一一呈报上来。”
黄学翱现为襄阳知府。赵桓显然已经知道赵榛青睐的那些寺监吏匠已经赶赴襄阳,言下之意是让黄学翱参与调查将人员了解清楚。
话说完赵桓又觉得不妥,斟酌了一下道:“倒不必详细告诉黄学翱什么缘由,只让他查清人员姓名数量即可。”
王宗濋自然一概应承下来。
君臣二人在此金人大举来侵之时,却将赵榛一事当作头等大事细细商定,其他事反而摆在了脑后,也算一桩奇闻。
二人商议完成后,赵桓又走到殿上坐了下来,心头这才舒坦不少。刚才王宗濋上奏之言令他心头怒火难平,此时既提前侦知了此事又作了相应部署,赵桓甚至有些得意。
往殿下一看,赵桓见王宗濋身板笔挺颇有大帅之态,忽然觉得王宗濋不仅听话还着实有些股肱干才、以前倒是小看了,不禁从案上拣起一册书状递给邵成章。
邵成章会意,未待吩咐接过来后转身走到殿下交给王宗濋。王宗濋急忙起身,恭敬地自邵成章手中接过书状又端端正正地坐下来,捧着书状仔细看了一会。原来是金使呈上的摹本,再细看内容无外乎善待俘虏、伤兵与百姓的要求。除了言辞有些强硬,倒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王宗濋心里大致清楚,这必是所谓的信王与金人三章约法的内容。朝中大臣多耳闻赵榛递交了此进而书激怒了粘罕,却不知道使书的真容如何。
想不到官家毫无芥蒂交给自己目睹,王宗濋心中又有些感动。
王宗濋揣摩了一会赵桓心思,有些迟疑道:“陛下,信王未得旨意擅自行书金营,言辞中又有几处不逊之言,实乃贼酋恼怒的根源。”
王宗濋既然明白赵桓对赵榛的态度,自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但若说这书状有什么大问题,王宗濋一时之间尚挑不出来。城门失火、殃不及池鱼,善待伤兵、俘虏以及无辜百姓都是至理,一点也抨击不得,至于书后那些铿锵有力的报复之言甚至极得王宗濋之心。如此快意的言语朝中已经好久没听到了,一味反对反而有些出离王宗濋的本意。
赵桓见他并无其他说辞,有些不甘心。于是又询问了几句,见王宗濋始终未提及其他,赵桓不免心中宽慰了一些:“莫非我多心了?”
昨晚赵桓与耿南仲几人商议,这几人也只提到赵榛言辞不逊却无其他意见。
今天赵桓再听到王宗濋禀报之后,忽然有些疑虑立时又涌上了心头。赵桓隐隐约约感觉赵榛似乎有些异心,好像在布置什么,莫非是……赵桓忍不住抬腿压了压屁股底下的皇帝宝座。
不过王宗濋未多说什么,赵桓也不好将心中的疑虑全部说出来,以免让人生出官家喜欢狐疑猜忌之感。况且此时形势尚可,赵桓想象不到汴京会被攻破危及他的帝位,于是将心中的疑虑暂时藏了起来,转念道:“朕倒不怕金人在这使书上做什么文章,不过总是一桩外交事件,恐怕金人以后常拿此书挑理。”
王宗濋看完之后将书状递还给邵成章:“陛下,金人不过是恫吓。宋金开战以来,我朝举止有度、金贼无瑕可摘,强将那些歪理硬栽在我朝身上。”
邵成章又小心翼翼地呈上赵桓的龙案。赵桓自是相信王宗濋这一番话,点了点头将摹本又压在案头的底下。
今日赵桓对王宗濋礼遇有加,王宗濋忽然有些鼓舞,听赵桓如此说来忍不住谏道:“陛下,若要堵住金贼的嘴巴只怕还得在战阵上有所表现,否则金贼总有数不尽的借口。”
王宗濋内心中仍抱有一丝抗金的念头,不过赵桓刚才已经在殿上言明与金人和谈,此时他不敢再多说,以免被赵桓误解。说完之后,便闭上嘴巴静静地观察,见赵桓的表情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赵桓听他这么一说,若有所思:“阿舅,成忠郎虽是孙知院举荐,但朕知道他素与你关系不错。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发言,此人是否真有那些神通?”
赵桓虽在大臣面前对郭京交口称赞,但内心真正的打算乃想借此稳定京中的军心民心,对郭京的那些举措始终半信半疑。只是他身为帝王,当懂得帝王心术,凡事不能让人猜到真正的意图。不过如今金人势如破竹,眼看便打到了汴京城下,他心中生出惊慌,有些按耐不住。
他却不知王宗濋实际上对郭京极为相信。
一来王宗濋与郭京实则有些私谊;二来郭京平日耍弄神通,确实蒙住了王宗濋,令他印象深刻,不能不信。就好比王宗濋现今得此高位,而郭京早在年前便预言过。彼时王宗濋还不对郭京迷信万分,但后来果如郭京所言,至此王宗濋对郭京死心塌地般相信。
更何况此次天象之发生实乃郭京开坛施法而来,举城有目共睹,要说郭京没有神通,王宗濋第一个不信。
他见赵桓提及郭京,猜测赵桓心中还有些抗战的意念,赶紧回复道:“陛下,那日成忠郎众目睽睽之下火开坛施法,流星与祥云二祥瑞并现,这如何作假?成忠郎若无神通岂会招来如此天象?成忠郎请来天兵天将助我大宋朝廷自是确凿无疑。”
赵桓自然同样目睹了那天象,也正如此在怀疑中又对郭京抱有几分期望。
王宗濋这般深信不疑,赵桓忽然踏实了不少,不过仍有些疑惑道:“成忠郎对朕言,火流星主粘罕与斡离不这两酋首当此次陨落中原,不过现在局势与他所言相去甚远,此二贼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引兵渡河即将打到汴京脚下……朕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王宗濋生怕赵桓泄气,赶紧打气道:“陛下乃天之子,自有上苍护佑,不必过虑。想来此二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成忠郎既得玉皇大帝钧旨,不会有差!陛下但放心无虞!”
王宗濋这一番安慰之词也没什么新意,不足以打消赵桓的心头疑虑,但又能如何呢?赵桓听了之后只勉强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