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寸长的银针被人慢慢捻起,巫羽对着烛火看了一瞬,立刻变了脸色,骂道:“果然是老娘的东西!”
“该死的齐慎,对一个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玩儿阴招,臭不要脸!”
“轩辕泽也是个废物点心,给他一堆好东西,居然把老娘呕心沥血做了这么久的无量针拿了出去……”
巫羽碎碎念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营帐中的人纷纷垂下头,有些不敢听。
巫者一族,唯有巫羽一人尽得大祭司真传,蛊、毒都是一绝,所以哪怕她指着逍遥王的鼻子骂,逍遥王或许也不会生气,反而要担心她骂得不够痛快,不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制毒制蛊。
任舜看着那银针从小姑娘的额头里被取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巫者,那如今她是不是没事了?”
巫羽侧目,挑眉看他:“没事?十天不吃不喝一直消耗着自己的命,你管这叫没事?她这会儿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要养回去,至少得一两个月。”
假死最是消耗人,寻常人两三日便已经难受得不行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废了多少功夫,漂亮小姑娘居然只是瘦了一圈,内力有些空耗,身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看上去比这个正常人要体面多了。
巫羽说完,意识到什么,又有些戏谑地笑笑:“怎么,你心上人?”
任舜抿了抿唇,“不是,是齐国的人质,我需要保证她能安全抵达京师。”
巫羽假装相信了,只说接下来还要昏睡个十来日,吃流食,控制不了排泄,最好得有小丫鬟贴身伺候。
任舜表示明白,会去找两个身世背景干净的小丫鬟来照顾起居。
巫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叹息一声,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程度:
“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啊,人都被你拐来越国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得靠你努力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任舜皱眉,还没问出来,就见巫羽拍拍手出去了,她的声音还传进帐中,慵懒又嚣张——
“哎哟累死老娘了,轩辕泽得给老娘多开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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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皇宫。
一个宫女提着食盒低眉顺眼地走入了逍遥王的书房。
她将食盒放下,双膝下跪,双手一齐拜下,颤声道:“王爷,南宫小姐给您送了鸡汤。”
应该是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南宫念几乎日日都会送东西来,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小玩意儿,整个越国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宫念有多属意逍遥王枕边人的位置。
可惜,逍遥王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他唯一的志向就是荡平齐国,统一两国,哪怕南宫念是南宫家最出色的女儿也得靠边站。
宫女跪在地上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逍遥王打发她丢出去的声音。
她好奇地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原来书案之后空无一人,而里头的内室却传出一点说话的声音。
似乎……有女人的声音!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要出去,而那道女人的声音陡然传了出来——
“阿泽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里?这不是叶家吗?”
宫女抖了一下身子,只听声音便知道,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居然还喊逍遥王‘阿泽哥哥’……难道逍遥王终于要立王妃了吗?
内室。
轩辕泽看着满脸懵懂和好奇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搭在膝头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拧着眉,嗓音也有些哑:“玉璇……你……”
齐玉璇指了指自己,面露不解:“玉璇?玉璇是谁?我的名字吗?我不是叫叶招娣吗?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阿泽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皱眉头?不好看,不要皱起来,你从来没有对我皱过眉头的。”
她伸手抚上轩辕泽的眉心,指尖如同阳春三月,将紧缩眉心的霜雪一点点消融。
“这样就好看,嗯……怎么比从前的阿泽哥哥还要好看!”齐玉璇笑着左右打量他,双眸中的纯粹深深刺痛了轩辕泽的心。
他握住了还在自己眉心作乱的手指,攥在手中,问她:“好看的话,那你喜欢吗?”
齐玉璇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当然喜欢了,阿泽哥哥教我写我的名字,给我买好吃的糕饼,还会帮我扫地和挑水,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
她一连串的话出口,轩辕泽的眼神却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这不是他想听见的答案,这不是他要的喜欢。
轩辕泽松开了她的手,“好,你也是这天底下我最最最喜欢的人,还累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买好吃的糕饼。”
齐玉璇眨了眨眼睛:“嗯……有一点,不过我还想喝绿豆莲子百合汤,阿泽哥哥能给我买吗?”
轩辕泽摸了摸她的头发,“好,都给你买,你再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看着小姑娘闭上双眼,呼吸绵长,心跳渐渐平稳,轩辕泽才收回了手,缓缓站起身。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何她的记忆倒退回了还在叶家的时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在小叶还记得自己,这是好事。
他尽量放轻脚步离开内室,轻声唤了宫人来:
“宣巫者和任舜来见我,立刻。”
为了不打扰小叶休息,轩辕泽去了另一处宫殿。
巫羽和任舜本来就在等着他的传召,很快就过来了。
巫羽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模样,进来之后还十分不客气地捡了一个果盘里的果子擦了擦,啃了起来。
“嘶,好酸……”
她龇牙咧嘴地把果子丢回盘子里,才问轩辕泽:
“你的伤好了?”
任舜的目光迅速被这一句话拉到了轩辕泽身上,“你受伤了?!”
巫羽耸了耸肩:“抱歉,我以为他知道。”
轩辕泽:“之后再说,玉璇的记忆为何缺失了一部分?”
任舜的表情变了变:“什么?”
巫羽叹息一声:“什么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还以为你听懂了呢,脑子还不如你哥好使。”
“那毒针扎进了她的脑子里,必然是会影响记忆的……”
逍遥王书房。
确认了人已经彻底离开,齐玉璇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清明地盯着头顶和齐国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床帐,幽幽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