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归与洛阳两个人站在围栏前,双方各怀心事。许久,洛阳才忍不住向林樾归问道:“你做了这么多,晓梦知道吗?”。
林樾归眼神向下一瞟,只见湖岸边靠近俩人一侧水草边上正泛起层层涟漪,似乎是一条水生动物正在与他们打招呼,在月光下显得既诡异又有趣,就仿佛它们沉寂许久只为这一刻,令他不自觉多瞧了几眼。随后,林樾归才回道:“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为了自己。你不也没告诉她,你就是那个从她手里抢饼吃的孩子!你可知道,晓梦父母不让她在外面吃东西,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背着司机偷偷买到的。”。
听闻,洛阳笑了笑,回道:“当时只是觉得肚子饿极了,正好看见她和你从巷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吃的!那会儿我妈刚刚入狱,我爸就和她离婚了,没有人管我。三天没吃饭我哪还想得到那么多,饿极了自然看见吃的就慌了!倒是你,花十年的时间布局,林总的心思也是深到令人叹为观止呢!”。
林樾归用自己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仰望着头顶那轮明亮的月亮,心中默念着:“是啊!十年了!十年的心血,终于到了要见天日的时候了!”。
与洛阳分别后,林樾归独自一人坐在车厢内。他一直将那个从洛阳手中接过来的纸袋子抱在怀中,无声地在黑夜中长久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又该作何抉择。
回到家的庄晓梦一抬头看见柜台上摆放着的那张全家福,庄炎、朗月、朗爷爷和自己笑得多么幸福。忽然,她想起朗月曾拿给她一个小匣子,是路老板提及有关她身份的线索,这便赶忙回到卧室,开始翻找。但可能是最近烦恼的事情过多,她也有些忘记盒子放在哪儿!
找了许久,庄晓梦实在找不到那匣子,只好给朗月发去一条消息。不一会儿,朗月便打电话回来,同庄晓梦说道:“在你的卧室电脑桌上书架第二排,最后一个格子里。你自己放的都不记得了吗?”。
庄晓梦尴尬一笑,随即回道:“之前一直忙着别的事,给忘记了。”。
朗月听闻,只说:“梦姐姐,有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自己。比起那些事,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还想和你一起拍毕业照呢!”。
庄晓梦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她才说道:“好的,知道了。你赶紧休息吧!要认真上课!”。
挂断电话,庄晓梦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
庄晓梦在柜子上找到了那个木制匣子,小小的匣子上雕刻着龙凤图案以及花鸟装饰。忽然,她看着那柄小小的铜制锁头有些犯愁,钥匙呢?朗月也没有钥匙,那或许就在朗爷爷房中。于是,她将那个小匣子放在电脑桌上后,带着一身疲惫转身走向自己的床沿边,掀开被子便睡下了。
第二天,庄晓梦早早起床后,换了身宽松休闲的衣服就出门了。朗家,许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已经落满了灰尘。庄晓梦随意触碰的每一地方都能留下她来过的痕迹,可她没有时间打理。庄晓梦径直走到窗前,并将窗户打开,为房间通风,随后便来到朗爷爷的卧室。
站在门口,庄晓梦仔细看了看卧室内的陈设,所有的桌椅床榻都被盖上了白布,只有一个桐油漆色的柜子在微暗的房间里,坐落在床边;那是一张老式梳妆台,或许是朗爷爷的另一半所用过的,镜子前方已经又了开裂的迹象,斑驳的漆面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年龄。
庄晓梦在台面下的每个柜子里翻找着,可没找一会儿,她就在最底层柜子里翻找到一个棕褐色的纸质信封。只见信封上写着的是“庄晓梦收”,是朗爷爷用钢笔写下的字,水平虽然并不高,但足够工整。
见到封面,庄晓梦不禁迟疑了一会儿!朗爷爷怎么会知道她有一天会来他的卧室里找东西?就在庄晓梦困惑不解之时,信封内一个金属滚动的东西令她突然眼前一亮,那是钥匙被磕碰后发出来的声音!
庄晓梦忍不住在耳边轻轻晃动了一下信封,只听里面确确实实传出来阵阵钥匙响动的声音。于是,她等不及赶忙将信封拆除。只见,信封内,一张白色略微发黄被折叠得很整齐的纸坐落于其间,在最底层,庄晓梦还从中拿出一串钥匙。说是一串,其实只有两把,且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齿轮都不径相同!
庄晓梦将钥匙拿在手中,没有太多研究,便取出那张微微泛黄的纸打开来看;可随着信件被取出,其中一张相片也随之掉落在地。庄晓梦捡起那张相片一看,顿时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只见相片上两个人像清晰又模糊地出现在她的瞳孔里。朗爷爷用的是老式信签纸,仿佛写了很久,就连墨渍都开始褪色了!信的开头便写道:
庄小姐,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可能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们爷孙儿俩的照顾。虽然月儿经常和你斗嘴,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介意,反而很乐在其中。所以,很多时候我也就不插手你们俩之间的事。我的文化不高,说不出什么有学问的话,只是觉得你这么多年,辛苦了!
祈怀走的时候,其实月儿的母亲有回来过。只不过她好像不想认回朗月,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她,也希望这件事你能一直替我保守秘密。月儿刺伤你的那天,买下我们房子的女主人其实就是月儿母亲的姐姐;她的名字叫路洋。
月儿的母亲叫路桉,听说是因为她出生那天桉树花开满了整个庭院!其实我们都被骗了,月儿母亲家中富裕,算起来应该称作小康家庭了。她是逃婚出来后,和祈怀认识的。后来被带回去后,她就和一个外国人结婚,两个人一起出国了。
路洋说路桉出国没多久就生病离世了。我们怕月儿伤心,所以一直瞒着她,就连路洋的身世我们也一起隐瞒了下来;我实在是没办法跟月儿说她的母亲并不想承认她。我担心如果朗月知道了路洋的身份,她一定会不停追问路桉的事情。
朗月曾经问过我关于她母亲的事情,我没办法就给了她一个匣子,但我没有把钥匙给她。今天,我把打开那个匣子的钥匙和密码都告诉你,也许有一天到了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你可以替我告诉她。
可能我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有点太自私,就这样把这么沉重的包袱丢给你。但其实月儿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她看起来不喜欢你,却比我们任何人都尊重你。其实我一直想等她自己发现,那样对我来说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
庄小姐,是你的出现给我和月儿的生活带来了希望。我也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自己的归宿,自己的幸福,和那个能拥抱你一辈子的人长久的生活下去。你不必为了朗月那么辛苦,人这辈子要走的路太多,有些苦也必须吃,才会成长!你一直保护着她,可有想过谁能保护你?我也希望你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
月儿和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选择,你可以勇敢的向前走。当你有一天走的累了的时候,转过头来,我们一定会站在家里等着你,等着和你团圆。
看完信件,庄晓梦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她微颤着双手拿着信件,哽咽的声音小声说着:“爷爷,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你期待的那样。”。
小小的卧室内,尘埃无处不在,可没有一粒是因为庄晓梦而浮起。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房间内,无声的哭泣着。这一生,她付出了许多,也收获了许多,可到头来,一切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刻选择消亡。爷爷的终点,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她的终点......
拿着钥匙,庄晓梦从朗家出来。她在路边某处小摊前,点了份早餐,独自一人坐在清晨的路边开始吃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皆是行色匆匆,除了摊贩老板,每个人脸上都显露着一脸的疲惫。仿佛一夜的休整,并未让他们的精神变得更好。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庄晓梦耳边响起,“妈妈!我要喝豆浆。我还要吃一个肉夹馍!”。
庄晓梦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位打扮普通的女人正弓着腰对她身旁的小女孩儿说:“妈妈觉得你应该多喝牛奶。豆浆就不要了,妈妈给你买一个肉包子吧!多吃肉,才能长身体。”。
女儿的要求被她母亲忽视了,略显失落地垂下头,并嘟起小嘴拉扯着那女人的手。看样子有些不服气,可是她却并不敢明确地表达出来。看到这儿,庄晓梦突然想起许久以前,她曾背着母亲,同林樾归去学校背后的小巷子里买饼吃。
庄晓梦刚刚将肉饼拿到手,只见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些灰尘的小孩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把抢走了她手中的食物。林樾归赶忙冲上去阻拦,却发现那饼已经被咬了一口。无可奈何下,他正打算回去再买一个时,司机师傅突然出现在俩人面前,并满头大汗地说着:“庄小姐,夫人说过晚上有宴会,要我们早点回家。还有,她不让您在外面吃东西,说是不干净,不卫生!”。
那是庄晓梦唯一一次反驳自己母亲的要求,却并没有成功。所以,她一直记恨着那位抢了她食物的孩子。可后来,谁也没有想到过,无家可归的庄晓梦却在庄家破产后,常年累月吃的都是路边摊和便利食品。
晨曦出来了,一抹金黄色的光芒洒在了那小女孩儿母亲的侧脸上。恍惚间,庄晓梦竟误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孟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那对母女身上,直到她们从庄晓梦身旁走过,最后完全消失在她的眼中,她才回过神来,继续低头吃着自己手里的早餐。
“老板!这位客人要订五十册《素书》!”。收银台前,收银员冲着正在屋内搬运咖啡的路洋喊道。
路洋怀里抱着四大袋深烘咖啡,正步履蹒跚地走来。只见,收银台前站着一位年纪稍大,梳着一头立式板寸发型,身型高挑,穿着一身中式麻布面料的男子;他手中还握着一顶圆顶帽及太阳眼镜,不像是专门前来买书的样子。路洋赶紧上前解释:“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暂时没有这么多的库存。如果您不着急的话,可以等我们下一次进货的时候再来。”。
男子面色深沉,似乎在犹豫,可很快他就咧开嘴,回道:“那你们下一次进货是什么时候?”。
路洋原本以为男子会拒绝,可没曾想他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便赶紧说道:“可能得等半个多月以后。我们这儿书销的比较慢,所以进货时间比较久。”。
男子随即想也没想地就答道:“那好,半个月后,我再来取。”。
路洋没想到男子这么爽快,于是微笑回道:“先生您可以给我们留一个地址,到时候我们给您送上门去。”。
随即,男子转过身从收银员手中接过纸笔,然后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收货地址。可当男子即将转身离开之时,他又转过头来对路洋说:“不需要我付定金吗?你不怕我到时候毁约不买了?”。
听闻,路洋笑道:“没关系,您不来我也可以卖不是。我这儿可是书店,主打的还是卖书,这些茶水不过是附加业务。”。
最终,男子还是支付了五百元的定金才离开。然而,他刚走到大门口,就与前来寻路洋的庄晓梦擦肩而过。庄晓梦并未认出此人,只因男子在出门的那一刻就戴好帽子及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