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曲大提琴与吉他的合奏完美落幕,夕阳已经完全没入苍穹另一端。众人仍意犹未尽地在圈外吆喝着庄晓梦和林樾归再来一曲,然林樾归只是站起身将手中的乐器交还于它原本的主人手里。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中来到庄晓梦身旁,并蹲在她面前,抬头仰望着庄晓梦温柔地说道:“将琴代语,你可听懂了?”。
庄晓梦坐在椅子上低头注视着林樾归,没等她回答,四周便响起一片哗然声。众人纷纷露出震惊又羞涩的表情,皆相互低语着,生怕自己与同伴的聊天声过于大了,会盖住眼前这对佳人互诉衷肠的声音。
庄晓梦第一次体验到被人直视她的羞涩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在这四处都是观众,避无可避的地方,她那双带着不解与温情的眼睛只敢看向林樾归。只见庄晓梦将手中的吉他还给一直坐在她身后那位男生,这才转过身来,面颊绯红地拉起半蹲在她面前的林樾归就往人群外走去。
待到两人走到人群稀少的地方后,林樾归便立即站住脚步,手腕处一用力就将庄晓梦给带回自己怀中。他抱住庄晓梦,一脸坏笑地说道:“想躲哪里去?你不说话,我就不问了吗?”。
庄晓梦在林樾归怀中仰头看着他那面带笑容的脸说:“你知道我刚才去见谁了吗?”。
原本还处于得意之中的林樾归,听闻突然松开手中的动作,回问道:“这和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又要给我气受吧?”。
庄晓梦突然忍不住痴笑一声,说道:“我有那么坏吗?”。收起笑容,她又继续说道:“我去见了一个朋友的......心上人。”。
林樾归说:“朋友?男的女的?”。
庄晓梦想也没想就回道:“男生。”。
只见林樾归假装吃醋般不满地哦了一声就径直走开了。可当他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发觉庄晓梦似乎并没有跟上来,便又转过身,本想抱怨两句,却见庄晓梦表情严肃,并不像是在同他开玩笑,这才又辗转回到庄晓梦身旁,说:“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时,庄晓梦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难过,一把抱住眼前的林樾归。她一言不发地在林樾归怀中掉着泪水,好似一瞬间卸掉了身上的所有铠甲一般,显得柔弱无助又可怜。
林樾归不解地看了一眼怀中这个抽泣不止的女人,一股子心疼油然而生!他张开双手环抱住庄晓梦,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为这个瘦弱的女人当一个支柱,供她发泄心中的所有情绪。
过了许久,庄晓梦才缓缓从林樾归怀里抽离。不知是何种欲望的趋势下,她毫无预兆地将自己的手伸进林樾归的外衣口袋里,却在触碰到那熟悉的物品后身子止不住一颤,小声哽咽地问道:“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吗?和你的身份也太不匹配了!”。
林樾归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外衣口袋里那只白嫩纤细的手臂,用宠溺的语气回道:“怎么?总裁口袋里就不能有纸巾了吗?以前你哭的时候不都是从我这儿拿纸擦眼泪的啊!”。
庄晓梦突然放开手,再次将自己的脑袋靠近林樾归。站在原地的林樾归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庄晓梦在自己白色衬衣上狠狠地擦了一把脸,随即两行泪渍便完美地印在了他左侧衣领下方,而靠近心脏的位置还隐隐沾染着少量庄晓梦的口红。
林樾归掀开左侧亚麻色泡泡衫外套,双眼无比震惊地看了一眼庄晓梦,然而庄晓梦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就走开了。林樾归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随即松开手,抿抿嘴唇,小声念嘟着:“好好好,又一个八万!”。
俩人一穿过广场来到一处独栋别墅前,林樾归走在庄晓梦跟前,只见林樾归将自己的脸在监视下一探,大门便打开了。而庄晓梦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模样,此时也只好妥协,在林樾归的邀请下,缓缓踏入这个地方。
别墅内的绿植很丰富,每一株都生长得活力满满,是被人精心打理后的结果。就在俩人还没走几步,只见花园里侧一位身穿灰色制服,身型微胖,头发盘起发髻的中年妇女朝俩人迎面走来。
中年妇女的脸上挂满了笑意,却并不是张狂的笑容,而是一种经过特定训练后的礼貌微笑。只听她说:“少爷,主母等候许久了。”。
听闻那女人的话,庄晓梦顿时皱起眉头,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可下一秒,林樾归就将自己的手握住庄晓梦,随即对那中年妇女回道:“好,辛苦了!进去吧!”。
中年妇女只是微微点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在林樾归和庄晓梦面前,为俩人做引路人。
走在花园小路上,林樾归一直在观察庄晓梦的状态,见她面露愁容便忍不住在一旁低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我们吃了饭就走,奶奶已经很久没见你了,她也想你。”。
庄晓梦只是走在一旁沉默不语,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林樾归奶奶的八十大寿了吧!
果然,穿过花园来到大厅入口,门口那张华发老人的艺术照赫然立在一旁。上面写着满幅的祝福语,可庄晓梦眼里却只看见了三个字:赵贤暎!这是林樾归的奶奶,林景佑的母亲,亦是从前对她疼爱有加的林家主母。
华丽的厅堂中,来往的宾客并不多,只因这个地方是被林景佑承包下来,只为替林樾归奶奶庆生的地方,所以不再对外营业。领路的妇女将两人带到目的地后便走开了,林樾归只好牵着庄晓梦在人群之中穿行着,偶尔与路过的熟人打打招呼。
众人见林樾归手中牵着一个令他们感到陌生的女子,纷纷投来困惑的目光,并忍不住与身旁的人接头交耳起来。可林樾归并不在意,只是径直朝着主桌后方的休息间走去。
站在休息间门口,庄晓梦因为紧张下意识地拽了拽一旁的林樾归,她咽了咽口水,说:“要不,我就不进去了吧!”。
林樾归却不解,直说:“别紧张,奶奶不会说什么的。看见你,她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呢!我跟她说我今天会送她一个大礼,而你就是这个礼物。自打我回来,每次见到奶奶她都会念叨你,别怕,她不会欺负你的。”。
庄晓梦依旧皱着眉头,说:“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我什么都没准备。”。
林樾归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庄晓梦来说太不公平。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说了,庄晓梦便断然不会踏足这个地方。他想圆老人一个梦,又不想庄晓梦为难,所以决定即使自己做个恶人,他也不会后悔。林樾归突然沉下脸来,认真对庄晓梦说:“别怕,有我在。林景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想念奶奶吗?”。
庄晓梦站在门口始终担忧着,可林樾归没等她准备好,就径直将门推开来,只见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一位身坐轮椅的老太太独自一人靠窗坐着。庄晓梦原本紧绷着神经,在发觉房间除了老太太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后,这才不自觉地胸中长舒一口气。
林樾归发现了庄晓梦放松下来的模样,心中的愧疚这才稍稍有所减少。只见他立即松开庄晓梦手腕,然后快步上前,来到老太太跟前蹲下,并拉起老太太一只手,轻声对她说着:“奶奶,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老太太正垂着头闭目养神,听见身旁有人在呼唤她,这才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朝林樾归看去。时隔一个礼拜再次见到自己的大孙子,老太太顿时喜上眉梢,惊呼道:“臭小子!都多久了也不来看我,是不是把你奶奶给忘了!”。
面对老太太的撒娇,林樾归只是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回道:“奶奶,您一直心心念念着想要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您不看看吗?”。
听到这儿,老太太这才艰难地转过身朝着庄晓梦所在的位置望过去。可由于年纪太大,视力欠佳的她不得不到处摸索自己的老花镜。林樾归和庄晓梦也发现了,这才跟着赶四处寻找起来。
就在前面俩人还在四处寻找之时,庄晓梦率先在进门的地方发现了那副老花镜。因为职业习惯,她进门后总爱四处张望,打探房屋结构,所以比俩人更快发现眼镜所在之地。于是,庄晓梦赶紧退回进门的地方,从柜台上拿起眼镜就朝两人走去。
庄晓梦在靠近老太太身侧的地方站住脚后,伸出手将眼镜放在手心,然后轻声说道:“您是在找这个吗?”。
老太太正打算低头去看庄晓梦手心,忽然听闻庄晓梦的声音,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去看庄晓梦,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这才赶忙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从庄晓梦手中接过自己的眼镜戴在鼻梁上。随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老太太忽然红了眼眶,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她说:“这......这是梦丫头吗?”。
不知为何,庄晓梦听见那声久未听过的“梦丫头”,突然鼻头一酸,眼眶也不自觉地开始泛起泪珠。庄晓梦在老太太跟前蹲下身来,哽咽的声音回道:“是,奶奶......是我。”。
老太太赶忙伸出双手将庄晓梦的脸捧在手心,她满含泪水地望着眼前的人儿,泪水开始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无比心疼地说着:“梦丫头,奶奶可想你好久了!怎么不来看我呢?你爸妈还好吗?孟晴那孩子,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你带出国了呢!”。
听到这儿,庄晓梦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林樾归。只见林樾归皱了皱眉头,缓缓摇晃起脑袋。庄晓梦看懂了林樾归的示意,这才噙着泪水,苦笑着答道:“我一个人回来的,他们......在那边应该会过的很幸福吧!”。
老太太信以为真,依旧不停抱怨着:“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来呢!等他们下次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他们!平时不来看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不关心呢!这两人整天忙着赚钱,倒是把家都忘了!”。
庄晓梦听出来老太太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便微笑着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回道:“奶奶!他们其实很关心我的。你看,今天他们知道是你过生日,所以特地叫我回来看您的。”。
老太太忽然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她惊喜地说着:“是吗?还算他们有点儿良心!知道我最喜欢你,让你回来陪我。”。
就在庄晓梦开心之余,忽然老太太一个停顿之后,恍惚间抬起头。不经意地瞥见庄晓梦后,再次震惊地看向庄晓梦说:“呀!这......这是梦丫头吗?你怎么回来了?你爸妈呢?你们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来看我......”。
老太太眼中的惊喜再次亮起,庄晓梦见状不自觉地顿了顿后,才回道:“是,奶奶,我是庄晓梦。我回来看您了!”。
老太太继续着初见庄晓梦时的话与她说起,庄晓梦也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向老太太解释着。许久,林樾归才插进两人的聊天阵容,对老太太说:“奶奶,好了。你饿了没?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来接您出去吃饭了。你看看,外面多热闹,大家都是来看你的。”。
老太太拉着庄晓梦的手始终不愿放开,听见林樾归的话,她这才在两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好像刚才的一幕并未发生过一样,说道:“哎呀,坐累了,我站会儿!今天天气很好呢!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
听见老太太的话,俩人不约而同地朝漆黑的夜空望去。可天空之上,哪有什么星星可言,只有那如墨般浓厚的幕布。庄晓梦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只听林樾归笑着回道:“是呀!漫天的星星都在为您贺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