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并没有因为以侍中周玺为首的三位质询者丧失行动能力而结束。
相反,门下省保守派参议们兴许是被鲜血激发了血性,居然呜嗷着涌向了金生水和陆粱。
金生水将已经变形的步枪一丢,没有施展任何异能,就凭借纯粹的身体力量,引迎了上去。
逼近就是一巴掌,谁靠近就赏他一个怀疑人生的响亮巴掌。
陆粱也很快学会了这一招,专门打耳光,打得又快又响,不致命但足以懵逼。
陆粱自行动结束到被迫接受无理质询所积攒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发泄了出来。
然而,门下省参议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金生水和陆粱看着就像是被围攻了一般。
关牧洲哪能见得这个,他跳上桌子,大吼一声“揍他娘的,冲啊”,就踩着桌子跳进了人群里,对那些个门下省参议抱以老拳伺候。
长安百姓们刚刚遭受子弹威胁,他们亲眼目睹是谁救了他们,又是谁下令驱逐他们。
有了关牧洲带头冲锋,他们嗷嗷叫着就上了桌,踩着桌子飞奔,涌向了保守派参议。
混乱度激增。
中书令李渔激动得浑身颤栗,他双眼含泪看着眼前的混乱,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与保守派顽强斗争的峥嵘岁月。
他清楚,场面越混乱,波及范围越广,那么参与者遭受到惩罚反而会越轻。
他的目光逮住正在扇巴掌的两个少年,又逮住生猛的长安百姓……
大明民众都站队下场了呢,作为民意代表,新西党如何能够作壁上观呢?
李渔深吸一口气,决定疯狂一把。
他操起法槌,怒喝一声,就冲进了战场,逮住保守派平日里叫嚣最厉害的几位参议就锤。
见自家中书令都亲自下场了,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中书省参议们着急忙慌地也下了场,与门下省参议缠斗在一起。
朝廷代表席,金叹圣与马青湖对视一眼,一拍桌子就跳了出去。
不曾想,裘广动作比他们还要快,眨眼间已经没入人堆里,找到平常总是针对军方的保守派参议就是一记冷拳。
金叹圣本来还拿不清自己的定位,毕竟都省一直压着诸衙门一头,如今裘广算是起到了示范作用。
咱不明拳,只打冷拳就好了啊!
谁又能知道是自己动得手呢?
于是乎,朝廷衙门代表们纷纷景从,混在人群里放冷招子。
所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能出气就行了,闷声大发财才是处于下位的朝廷衙门代表的最优选。
连文官中的文官,最注重礼仪的礼部侍郎也涌进了人潮里,就属他打得最起劲。
乱战,乱成一团。
整座大会议厅内,本次质询会的所有出席者都下了场。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媒体记者们和禁军是处于呆若木鸡的静态。
媒体记者们在会场内突然爆出“服你妈”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开始兴奋了,认为这将是大明的超级大新闻,能屠版的那种。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已经绝望了,甚至惊恐起来。
他们知道,如果将镜头里正在上演的乱战影像公布出去,那那么自己死都不会知道死因。
无论是朝廷、皇室、太岁神道,还是那些在各自领域内只手遮天的参议们,都不会容许公布出去的。
禁军们已经麻了,他们想要出面阻拦,但是就几十人的体量,再加上刚与长安百姓发生过冲突,此时去拦,结果只会是被人潮吞噬。
禁军指挥官嗓子都叫破了,可是他的上官还是将信将疑,不能全信。
开什么玩笑?
你说两位政事堂相公,大明长公主,白玉京副掌教,都省几千位参议,长安百姓代表,朝诸衙代表……
这么多立场、身份地位都不同的人居然打成了一团?
你在开什么玩笑?
直到禁军指挥官颤颤巍巍地开启了视频通话……
“卧槽,来真的?”
上官立即挂断电话,许是继续上报去了。
几十秒之后,上官的视频又打了过来,刚打开就遭到咆哮:
“狗日的,视频你就一直开着,他娘的上头不信,你就一直开到指挥使亲眼目睹这场乱战,明白吗?”
“……是,明白!”
于是乎,这位禁军指挥使便高高举起手机,面向混战现场,还贴心地调转镜头,特别面向中书令李渔,给这位相公和和他战无不胜的法槌一个特写镜头。
视频通话里不时传来“卧槽”、“卧槽”……的惊呼。
方绩恪接到汇报的时候,这位超越甲级的存在破天荒地愣了几秒,再看到转了几手的现场视频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挂掉下属的电话,他拨通了相国贺怀洲的电话。
“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提高。
方绩恪将话筒拉远,随手转发了一张中书令李渔高举着战锤从天而降的照片。
那头沉默了,良久又传来难掩激动的声音:“绩恪,你赶紧过来,所有的相公和内阁资政都来,我们一起去……拉架!”
挂掉电话,方绩恪愣了好久,他只觉得荒谬。
他从未曾想过,保守派针对自家小徒弟精心设计的麻烦居然会以这种荒唐的方式解除了。
他的身影逐渐原地淡化,在出现时已经是在昭阳殿门口高台之上了。
内阁资政兼崇玄署署正鸿崖因为今日在大明宫中值守,先到一步。
此时,昭阳殿外已经是兵荒马乱了,好在看到这两位的身影,人群自动冷静下来。
禁军们匆匆列队,就等指挥使一声令下,冲进去维持秩序。
然后,他们列队完毕,又等了片刻,依旧没有接到指挥使下令。
这两位资政似乎还在等待。
鸿崖冲方绩恪挤眉弄眼:“老方,你就别故作矜持了,你这副嘴脸令我恶心,想笑就笑出来吧!”
方绩恪轻哼一声,并不理会鸿崖。
不一会儿,接二连三来了许多部车,下来许多位资政。
惊得禁军们目瞪口呆:
乖乖,这里面得打成什么模样,才需要全体内阁资政出面?
片刻之后,副相国兼御史大夫来了,尚书令来了,就连相国本人也亲至。
通政使手里拎着一只巨大的铜锣,跟在相国身后。
大明朝廷中枢齐聚,相国贺怀洲清点一下人头,没有发现缺席的,他大手一挥,指挥道:“行动!”
通政使官统“哐当哐当”开始敲锣。
政事堂相公在前,通政使敲锣处于中间,内阁资政在后,接连走进大会议厅。
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