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过战火的城市,到处都是衰败。
被攻破了的城墙门,要掉不掉的半敞着,随着风的轻轻拂过,发出吱呀吱呀的破败声。
外面的城墙上面,被长矛、利剑等兵器划过的伤痕清晰可见。
最多的还是随处可见的血迹,那颜色早已不再是新红,黯淡无光的昭示着曾经的惨烈。
可被分配到清理战后痕迹的人,每一个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因为这些都是他们的功勋,是他们的战绩。
每个人手上忙的热乎,也并不耽误早已干裂的唇跟着忙。
一个个都在自豪的述说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姿,气氛热烈而欢乐。
而不同于城墙外,负责打扫城内战场的人,却一个个的低眉垂眼,眸底是拼命压抑住的悲伤与愤怒。
他们打扫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自己的家,是他们生存下来的依靠。
明明人数众多且四周还都是熟人,可全程没有人说话。
眼眶都是红肿的,看东西都只能勉强撑出一条缝,一看就是没少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哭泣。
多么的讽刺,自己的家被毁了,亲人在战场上牺牲了可克他们却只能偷偷的哭泣,
只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失败者,他们的王上彻底放弃了他们。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赵国人,而是成为刚刚敌对方秦国的人。
再多的不满,他们也不敢表露,有许多人甚至在心底暗自做下了决定,
等过个一年半载,他们就不着痕迹的搬离这里,重新回到赵国的领土上,以流民的身份重新成为赵国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因为城池刚刚易主。
别看城墙的门破了,可是守卫城墙的战士却是要比以往多了数倍。
但凡此时敢拖家带口的离开的,所有人的全部家当,都会被强制地全部没收。
可若没了这些身家,他们就算回到了赵国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隐忍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就在普通的与往常没有丝毫差别的清晨,所有人按部就班的起床洗漱,
然后麻木地拿上各自的工具,打算踏出房门,继续为接下来的生活奔波时,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却不约而同的将迈出去的腿,停在了半空,
有的人,甚至激动的用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大叫出声。
还有的人,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瞬间因为疼痛而涌出了眼泪,嘴却咧的大大的,无声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有生之年,那些跟着庞老将军踏上战场却成为战俘的亲人们,居然能就这样全全须全尾的出现在眼前。
他们黑了,但更多的还是较之以往越发的壮实。
壮实了?有的人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评价久未见的亲人时,
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也只能承认,自己的第一反应没有错,是壮实了!
有不懂事的小孩,看见熟悉的亲人,想要大叫的扑过去,却被旁边的人立马拉住捂住了嘴按住了腿。
“别过去,万一你贸然过去,害了他们怎么办?”
激动过后,理智立马回笼,街坊邻里之间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当做没有看到般,
按照往常的作息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他们不知道秦国人整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必须小心谨慎。
而惹的这帮人激动的源泉,那帮被带回故里的赵国战俘们,在亲人移开注意力的时候,砸向地面的木桩甩得更用力了。
看见自己的亲人还活着,且生活的至少就目前看来还不错后,
就放心的低下头,不着痕迹的用手臂掠过眼角,开始更卖力的劳作。
他们这帮人,本来都被蒙家两兄弟派人看管在军队的最后方,
本以为日子不会好过,却发现除了限制了人身自由,且每时每刻都要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以外,没有任何的折辱发生。
甚至于他们这些人每日还能填饱肚子,可明明吃到嘴里的东西,比他们预料中的要好很多,
却也让他们愣是让他们吃出了苦涩的味道,因为这些居然比他们在为了赵国拼命时的伙食还要好。
大家都秉持着,宁愿做饱死鬼,也不当饿死鬼的心态,
每一次对方送来的伙食全部吃的干干净净,这也导致了他们这帮人,
一个个全部肉眼可见的胖了起来,没办法吃的多又不用动,这是必然的结果。
甚至于有些人心里阴暗的想,秦国这帮人把他们喂胖,
是不是为了在战争再次打响的时候,将他们推向战场当作人形肉盾,让他们死在昔日的战友手下。
毕竟盾牌嘛,自然是越宽越好,只有这样遮挡住的面积才会越大,盾牌后面的人才会越安全。
这样的想法一出,他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可是不能浪费粮食,是他们印在骨子里不可磨灭的习惯,
所以哪怕有想把自己变瘦的想法,最后也只是想法。
就在无望的等待中,突然来了人将他们调走了。
随着路两旁的风景越来越熟悉,他们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到了,
纵使当年彭庞将军为了他们可以活着走下战场,选择了投降,可这并不能保证活下来的他们,还能活得是个人。
结果是脑海里,设想了多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居然是给他们每个人手里都发了工具,让他们到各处开始修路?!
又因为他们终于开始干活了,每个月还可以有月银进账,这下子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那胆大些的,格外会说的人,主动和看管他们的秦兵套近乎。
得到了让他们格外放心的答案,他们这帮人是被王后要过去的。
秦王后不就是瑞丰侯吗?!
要知道,乐安在民间的声望简直就是真善美的代表,
在信息得到确认的那一瞬间,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下了,
甚至有的人因为陡然的放松,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能活着谁不想活着,他们曾经是赵国的战士,可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身份,
那就是阿翁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阿翁,他们肯定时刻在为了自己这条小命提心吊胆着,在盼他们归呢。
所以在弄清了他们要干什么,为谁干之后,一个个的都格外的用心,一点之前的敷衍都没有。
成为战俘变成秦国人又怎么了?只要能让他们活下来,能让他们仍然成为家人的依靠,无论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所以当乐安收到信,所有的任务已经完成时,乐安是诧异的。
古代的基建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一座被战火摧毁的城池,这么快就重建完毕了?!
赵耳在来之前,就看过信里的内容了,抖了抖衣袖。
“那里可是他们的家,有您帮着他将自己的家建的那么好,快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尤其是焕然一新的城池,与现在赵国所属的城池相邻的那么近。
乐安又心眼急坏的,将路修到了对方的城门百里之外的地方,
两方对比鲜明的惨烈,让那些原本被,被迫改变身份的人,都说不出现在所处的生活环境较之以前,哪里有不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