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药袋,牵着姐姐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姐,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长大啊,只有离开父母,离开家,才能真正变成大人。”
“那...那小蕊长成大人了,会离开姐姐吗?”
“不会的,永远不会。”
“不许骗人!小蕊去哪,姐姐就去哪!”
......
之前师父带着姐姐去医院的几次会诊检查,再加上这次的总共花费了将近一万。
最基础的心境稳定剂、非典型抗精神病药、辅助用药......
如果这些都用最好的,每个月加起来要一千六百块左右。
其他特殊的非药物干预疗程每次也要一万左右,每年至少需要一到两次。
另外还要考虑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上次姐姐发病吞药洗胃花费的几千块还是师父掏的钱......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稳定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收入能不能维持两个人的生活和姐姐的治疗费用。
我必须提前做好打算,所以,我决定卖掉父母的房子。
这样至少在未来的几年内,姐姐的治疗不会因为费用的问题而被迫中断。
我带着姐姐再次来到师父家,想要请林伯伯帮忙卖掉房子。
毕竟卖房子不是小事,我年纪还小,懂的不多,害怕自己会吃亏。
所以这种时候就不得不请他们帮忙,林伯伯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干过,他是个很精明的人,而师父一家人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
林伯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应下后,我便厚着脸皮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他。
那天,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姐姐去和他们道别......
“林伯伯,我知道我姐之前的治疗费用都是你们垫付的,等房子卖了之后,我会还给你们的。”
“小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师父呵斥道,“你是想跟我断绝师徒关系?”
我苦笑道,“师父,你这话说的也太严重了吧......”
林伯伯神色黯然,“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房子我会找人想办法卖个合适的价格......
孩子,卖房子倒是没问题,但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别的地方?
你和你姐姐可以像之前那样先住在我们家嘛......”
师父点头,“死老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师父又对我温声道,“小蕊,我知道小蕾离不开你,所以你不能再继续跑了。
你现在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
但就算你找工作的时候能带着姐姐,以后上班的时候也要带着姐姐吗?
所以你留下,我和老头空的时候还能帮你照顾小蕾。
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找个和跑步相关的工作。”
我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带姐姐离开这里,一个原因是为了去大城市给姐姐看病。
再一个就是,我想给姐姐换个环境......
我和姐姐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小时候爸爸带着我们几乎跑遍了这座小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到处都有曾经的回忆,姐姐不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她不擅长跑步,我跑得快,所以我想牵着她,拉着她跑出那场噩梦。
我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了,她也只有我了。”
这让师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是给我们做了一顿饭,吃完饭我们就走了。
分别时,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拍了拍我的屁股。
像以前那样习惯性地问道,“钉鞋没忘记带吧?”
我笑了笑,“带了!妈妈送的,师父送的,我都带上了!”
而最后一句是,“再苦再难,咬咬牙,别泄气!”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我每次上跑道之前,她都是这样。
而唯一不一样的是,叱咤田径赛场的女教头这次哭了......
我的眼泪稍微来晚了一些,我是在火车上整理背包的时候哭的......
我的包里多了一台智能手机,和一张手写纸——
【你跑得太快了,我都等不到你的生日,只能提前给你了
小蕊,生日快乐】
我看着那张手写纸眼泪止不住地掉。
我之前一直用的都是按键手机,因为妈妈一个人撑着家很难,所以会节省不必要的开支。
而我在体校里训练用按键手机也能更加专心地训练。
直到现在,我用的也是妈妈留下的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姐姐生病还有很多花钱的地方,我当然不舍得再买一部新的......
这一定是师父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塞进来的,妈妈走后,也只有师父关心我了......
火车上,姐姐吃了药在我的肩膀上睡着,我抱着师父的生日礼物,无声地流着泪,就这样来到了新的城市......
......
这座南方的大城市,我十六岁那年参加比赛的时候来过。
深刻的记忆有很多,但我只愿意记得这里的夏天很热。
我带着姐姐租了一间小屋子,只有一室一厅,却很温馨。
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拿出了所有的奖牌,没有拿出爸妈的遗像,因为我害怕会刺激到姐姐。
医生说过,陌生的环境中出现熟悉的物件会帮助姐姐更好地适应环境,所以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都是姐姐小时候喜欢的东西。
我相信那些东西承载着的都是美好的记忆。
我先是带着姐姐去了最好的精神科医院,可诊断的结果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值得高兴的是,医生说姐姐现在的病情稳定了很多,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我一边找工作一边带着姐姐到处玩,到处逛。
“姐,今天过得开心吗?”
“开心!有小蕊在,姐姐每一天都很开心!”
姐姐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只是没想到,不能适应新环境的人是我......
我没有学历,运动员的经历也不能帮我找到一份合适的正经工作。
更何况我还想要带着姐姐一起上班......
后来,在网上投简历的过程中,一个直播公会的人联系了我。
他们说直播很赚钱,也很自由,以我的形象条件和运动员经历完全可以尝试去做主播。
但是我并不是那么熟悉互联网,害怕加入公会容易上当受骗。
于是,在我19岁生日那天,我拿着师父送我的智能手机,试着自己在视频直播平台注册了一个账号。
网名是妈妈的名字——薛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