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哎呀！”李如海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王超呀，你轻点，我这老心脏受不了。”
还在想事情的王超也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没注意，这门咋也不换换。”
“不要紧不要紧。”李如海晃了晃身子，平复了下来，“怎么了？突然来二楼。”他看着王超向自己走过来
“咱们学校的监控室在哪？我想查查监控。”
坐在李如海对面的崔海国脸色一凝。
李如海笑着说道：“查监控干嘛，班里的孩子又给你惹事了？”
王超解释道：“一个女生课上了一半才回来，我想看看她去哪了？”
“哎呀，这帮学生，真不让人省心，都初三了，马上就中考了，你说说这……”李如海面露无奈地数落了几句，话里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随后又关心道：“你受累了。”
“都还是些孩子，没啥坏心思，哪个孩子没点自己的心思，初三压力又大，多引导引导就是了。”
“这样，我陪你去监控室。”李如海说着就要起身。
王超忙拦住他，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去一切好说，李如海跟着去一切他说。
“好吧。”李如海勉为其难地又坐了下来。
一直低头敲着手机的崔海国突然抬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说的那个女生是不是长发，没穿校服外套，穿了一件自己的短袖？”
王超有点惊讶地看向崔海国，说道：“嗯，对。”
“嗯，巡课的时候看到了。”崔海国想了想，说道：“在二三楼之间的台阶那，不想上课，一个人在那躲着，我让她赶紧回去。”
“胡闹，那课是她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的吗？”李如海绷着脸，指责道：“一点不对自己负责。”
王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我知道了，没事就好，那我走了主任。”
“哎，好。”李如海收回了严厉的表情，笑着朝王超点点头，还一边说着，“王超就是负责，他们班孩子也是幸运，遇到这么有责任心的老师......”
崔国海也做感慨状地附和着。
李如海看着王超离开的背影说不上出于什么的摇了摇头，他垂下视线，目光不易察觉地扫过自己对面的位置，最后落在了自己身前的手机上。界面被解锁，屏幕的光在李如海的脸上浮动，他看了好一会，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轰——
——————————
八班教室，课间。
“黄一凯干嘛去了？”杨玉荣看着一下课就火急火燎出门的黄一凯，对张谦洋问道，“去找那个女生了？”
张谦洋没有作声。
“什么时候的事？”杨玉荣看着张谦洋的样子眼角一挑，往他身旁靠了靠，用两个手指静静地揪着他的袖子。
那条原本晃来晃去的胳膊一下子僵住了，这种感觉像电流顷刻传递到全身，“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一下课就没影了，我也没来得及问。”
“真的？”
“嗯。”张谦洋又快速地点了点头。
“骗我？”杨玉荣揪着对方袖子的手松开又转眼间如捕鼠夹般扣在一起，“就知道骗小姑娘，男的没个好东西。”
“没有没有。”张谦洋说完还想着要不要再解释解释，胳膊上疼痛迟钝地传来，浑身一颤，不由得就要往另一边躲去，可又不知为什么没有，男孩仍然坐在原位，那条手臂也没有挣脱女孩的两根细细的手指。
“还骗我。”杨玉荣的手开始旋转。
“停停停停停停......”张谦洋跟个机关枪似地往外面射字，频率快得像是一道长音，与镶长音上的是几点......
张玉荣原本洋洋得意的轻松表情遽然崩塌，她触电似地将手缩回，手忙脚乱地从桌洞里一股脑抽出七八张纸，盖在自己的手上疯狂擦了起来，“恶心，张谦洋你个个王八蛋，全是你的口水，你嘴上长了个洞呀。”
“谁让你拧那么使劲，再说了嘴本来就是个洞，你什么眼神？瞪，还瞪，你先动的手我还没让你赔钱就不错了，还瞪，你瞪我也瞪。”张谦洋隔着衣服搓着自己的胳膊，两个眼睛睁得一个顶杨玉荣两个大。
“赔钱？”杨玉荣无声地哼了一下，抬起两个手如雨点般砸落，“有的是人愿意给老娘花钱。”
“哦。”
“自卑了？”杨玉荣看着抱头如散沙一样摊在桌面上的，与刚才相比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的张谦洋，两眼一翻，转过了头去，“没劲。”
下午的阳光被张谦洋挤得只能畏缩在桌子的一角，它微微睁开了眼睛，迷迷茫茫地瞧了瞧周围，换了个姿势再次蒙着头睡去，在它自己掀开被子之前，没人知道它是否睡去，做了什么样的梦，没有睡去的话，又在想些什么。
它或许会梦到，或是想到，那个昔日树影下的少年，抬头看着天空，它穿过树梢与他对视，他的眼里，阳光烂漫。
它不会梦到，也不会想到，那个少年此刻竟正趴在桌子上，与它近在咫尺，但他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不一样......不一样......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张谦洋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但......但好像......他在她的眼里没什么不同，他或许真的只是她许多个前男友和备胎中的一个......而已。
“真装。”张谦洋小声嘟囔着。
啪！
男孩疼得直起身子，歪头看向身边的女生，她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白明了地表达着生气，但嘴角却还带着没有来得及抹去的笑意。
男孩看着她，什么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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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办公室。
李晓庆问道：“杨玉荣上课的时候去哪了？”
“在楼梯口待着，不想上课。”王超拖开椅子坐下。
“不想上课？”李晓庆点点头，又问道：“她待在梯口干什么？一个人吗？”
“不知道。”
李晓庆疑惑地看着王超。
“崔主任说是在楼梯口看到她一个人待在那，然后让她回班上课。”王超拿起插在书立里的成绩单，说道：“晚自习的时候把她叫过来问问，别出什么事。”
李晓庆也看向王超手里的成绩单。
“到时候你问问她。”正在看成绩单的王超突然说道。
“你怎么不问？”
王超回想着在走廊里遇到杨玉荣时的场景，说道：“在走廊上遇见她的时候她说自己今天日子特殊，我不好再问一遍。”
李晓庆嗯了一声，看着成绩单末尾的几个名字，叹了口气，“他们这样，怎么上高中呀，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着急。”
“今晚上顺便也和他们聊聊？”
李晓庆小心地看了眼办公室其他地方，低下头，小声说道：“咱们学校是不是太封闭了。”
“嗯？”王超被李晓庆做贼一样的神态给整不会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过几个孩子，他们都说要考咱学校的高中部。”
王超更蒙圈了，“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正常吗？”
“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李晓庆看着王超，十分认真地说道：“况且我觉得这也不正常。”
王超转过头，把注意力从刚打开的电脑屏幕上转移出来，好奇地看着一旁神秘兮兮的李晓庆。
李晓庆继续小声说道：“如果是大部分也说得过去，但全部都这么想就不正常了呀，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市区里的一中，那可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他们居然不知道！我问他们知不知道除咱们外别的高中，有的能说出一两个，有的一个都不知道，甚至连一中都不知道。”
李晓庆越说越激动，语言有些混乱，但王超听明白了，作为马上就要中考的学生确实不应该，他看着李晓庆的表情，但也用不着这么严肃吧。学校周边除了草就是马路，学生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和外界接触少很正常，况且学校有自己的高中部......
王超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再看看李晓庆的眼神，“咱们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李晓庆抬起头，琢磨了琢磨，“好像是太夸张了。”
“不过确实应该跟他们说说关于高中的事情。“王超思索着。
“嗯。”李晓庆点点头，表示赞同。
“奥对了。”王超转回头去，移动着鼠标，打开桌面上的一个文件，“你看看这个。”
“怎么了？”李晓庆看向屏幕，是一份总的成绩单，有级部里所有人的成绩。
王超指着一处，说道：“你的得意门生，这次考了级部三十多名。”
李晓庆看了过去，用手指标着，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仔细看着，像寂寂无名的冒险家发现了存在于传说中的宝藏，像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在街头熬过了又一个严冬，像在风中漂泊了许久的落叶竟飞回了枝头......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指尖渐渐划到了最后一个格子，原本惊讶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平静了下来，只是弯着的嘴角短时间压不下来，李晓庆双臂抱胸，稍稍仰起头，“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办公室一侧，高乔握着杯把，举在嘴边，又放下了。
2024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