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从前有一个杜家,前朝时,出过三任皇后,至此成为除皇室外最最尊贵的氏族。
直到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因荒淫无度被李氏一族推翻,杜家因此被牵连,在京城谨小慎微,屡遭打压。杜氏一族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杜老爷子为杜府前程着想,将其在京城的基业拱手相让,带着杜氏族人离开京城,远离是非。
这确实是那时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但有人还是忌惮他们。
老皇帝放了杜氏一马,但到了新皇这,又开始忌惮猜忌杜氏一族。
杜家那时,唯有杜月停一位适龄女儿。杜月停自幼聪颖,知书达理、样貌出众。十五岁及笄之前,她是无忧无虑的杜家小姐,得父母族亲宠爱。
人人都猜测,她这样明理的女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皇后?
但是所有人都猜错了。
狗皇帝没有把选择纳妃拉拢他们杜家,而是现在逼迫当时的异姓王乔慎和她联姻。
圣旨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在他们两家之上,硬生生拆散两桩原本该有的姻缘。
杜月停有一位青梅竹马,是她父亲的门生,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他们发乎情,止于礼,彼此明晰心意,只差提亲。
但狗皇帝的圣旨来的太快,让他们措手不及。
年轻时的杜月停,虽说出生书香门第,自是温柔贤淑,但真到面对这些时,却难得的“叛逆”。
她曾为此闹过哭过,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温柔小姐,也曾为了爱情而歇斯底里地反抗,控诉命运的不公……
可是,没人能帮她……
母亲无奈地抱着她痛哭,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哭成泪人,看她把自己折磨得消瘦许多。
杜月停闹了一通,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一切,不过是皇帝想要拿捏他们杜家的手段。
身为臣子,谁又能反抗?
父亲第一次和她彻夜长谈,向她讲述起皇室和乔王府错综复杂的关系。
乔老王爷是先皇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初陪着先皇一步步打入京城,建立新的王朝。可先皇却在功成之后,开始忌惮乔老王爷,老皇帝每每午夜梦回,都无比懊悔自己当年热血沸腾,没有考虑周全就封他异姓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老皇帝到垂暮之年时,常常疑心乔家的用心,连带着后宫那些人都清楚皇帝对乔王府的态度,对乔王府很是防备。
到了狗皇帝这,这份忌惮疑心,便更重了。
乔杜两家的赐婚,是他故意做出来一石三鸟的计谋。
一是,他们两家一文一武,越是将他们放在明面之下,他们就越发不敢造次。这不过是皇帝捧杀的招数罢了。
二是,敲山震虎。杜家偷偷查出乔慎的情况,狗皇帝安排的赐婚,是要让乔家恨上杜家。那时人尽皆知的是,皇帝感念他那位异姓兄弟刚刚丧妻,所以将他和杜月停赐婚。然而事实上,乔慎的那位妻子,正是狗皇帝暗中派人杀害的。如此一来,再让他娶妻,只会让乔家记恨杜家,皇帝营造出一番杜家费尽心机搭上乔王府的氛围,就是要乔慎恨杜家。
三是彻底摧毁杜家多年根基,毕竟民间盛传杜家女儿有望成为新任皇后,只有把杜月停的婚事定下,杜家在京城的关系才能彻底根除。
年轻的杜月停第一次体会到皇室、权力背后的阴暗。
为了家族,她答应了婚事。
那位竹马也为她努力过,可他,地位太低,能力太小,只能被拦在杜家门外,一声声高喊着“你不是说要跟我走吗?”“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而他的话,悉数淹没在小厮的阻拦里,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断了,他们甚至没有好好说一句离别。
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情深缘浅。
杜月停嫁入了乔王府,成为乔慎的王妃。
新婚夜,她以为会对上记恨她的陌生丈夫,以为她往后余生会被困在这虚假的算计里,却没想到,那人憨直却清醒。
乔慎没有将这一切怪在她头上,甚至和她说起了他的事。
他和那位妻子,其实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婚礼。他一直都没来得及补给她,他们是在西南一处山谷相识的,那位女子,是南族人,善医毒。他那时率兵去西南,遇上了那个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在西南,她的族中行了婚礼。
乔慎因为军事,留在西南很久,等到他带着已经生下一子一女的妻子回京后,周围人只以为那是他纳的妾,没人真的认可她是他的妻。他也一直想给她补办一场婚礼,给她堂堂正正的名分,却没想到,会彻底失去她。
他其实已经查清楚,她是被皇帝派人害死的,只是乔王府早已是皇帝眼中钉肉中刺,他只能隐忍下来。
他向杜月停说清楚这一切,只是不想真的像皇帝预想的那样,乔杜两家结下怨言。
他们说开之后,确实省了很多事。
新婚第一年,他们相敬如宾。杜月停见两个孩子年幼可怜,便亲自教养在膝下,彼时的乔照书,已经四岁,开始记事,他将母亲的死记恨在这位新母亲头上,总是对她冷言冷语。乔阑音三岁,却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是真的把她当做母亲一样看待,眼中满是孺慕之情。
第二年,她和乔慎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他们更加能体谅彼此的处境。乔家,杜家,不过是都是一样的,甚至于京城中这些世家,也都是一样的,只要皇帝猜忌,所有荣耀都会随之而去,成为其他人贬低的对象。
他们只有相互扶持,才能在这纵横交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站稳。
第三年,她生下了乔三乔渡舟,彼时的乔大是个很别扭的性子,面上依旧恨她,却也被她这些年的温柔感动。
可乔三的到来,让他听到那些下人说他的话,他们说乔三才是嫡子,是未来乔王府的继承人,他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子,他们还说他母亲的事,贬低他母亲的身份,捧高王妃的家世。
乔大与杜月停刚缓和下来的关系,又变得僵硬起来。反倒是乔二,倒是对乔三不错,她身上有杜月停的影子。
第四年,乔四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