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心情沉重,莫雨的话像个诅咒。
百济慧玉的死,无论自杀还是谋杀,他都有责任。
一个被文明洗礼过的人,法律是囚笼,道德是枷锁。
人性无论善恶。善良是一种习惯,罪恶是一种挣脱。
百济慧玉的尸体,赤裸裸的躺在台子上。寒玉冰棺的神奇,让她看起来就如睡着一样。如果换个地方,一定看不出来这是个死人。
莫雨瞧他一眼:“活的好看,还是死的好看?”
徐骄沉声说:“请左司放尊重些,我看到的不是女人,只是个死人。”
燕仵作一怔:“公子有做仵作的潜质。”他的眼里也只有死人,而没有性别。
百济慧玉雪白的肌肤,甚至还能看出一些血色。
“唉,寒玉冰棺,使人如生。她死了这么久,连尸斑都没有出现。”燕仵作说:“除了颈上勒痕,身上看不出别的痕迹。”
“那可以确定是自缢么?”莫雨问。
燕仵作摇头:“自缢和被人勒死,手法得当的话,几乎是一样的。”燕仵作拨开眼睑:“眼膜血点,指甲呈淡淡青紫,只能确定是窒息死亡。别的迹象就很少了,可能是人死不多时,便被放在寒玉冰棺,尸体的变化被冰棺寒玉之气阻断。”说完,又仔细摸按头部:“头部无外伤,嗯,其它部位亦无外伤,手脚无明显被束缚的痕迹……”
莫雨冷眼看徐骄,好像是在说:如我所想,百济慧玉不堪受辱而亡。公主怜来京兆府,无非是替你开脱,卖你祖父徐元人情。
一条人命,也不过是个人情。
“剖!”徐骄说:“外表看不出来,那就看内里。我不相信,她真的是自杀!”
燕仵作犹豫道:“剖尸检验,得问过苦主,需公主怜同意。人死为大……”
徐骄说:“公主怜不会同意。正是因为人死为大,所以燕仵作,百济慧玉是否瞑目,就看您老的了。”
莫雨在一旁冷笑:“她瞑目与否,好像取决于你吧?”她的意思很明白,这可怜的女人,就是不堪凌辱,自缢而亡。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不知道想些什么,没有勇气,却也不畏惧死亡。
燕仵作犹豫再三:“只要两位不说,我剖尸之后,再进行缝合,我想也不会有人再特意检查……”
徐骄看向莫雨:“你不会说的,对么?”
莫雨没有回答,燕仵作已经动手。又细又窄的锋利小刀,轻轻一划,百济慧玉胸腹现出一条红线。燕仵作小指挑动伤口,露出胸腔脏腑……
“呜——”
徐骄喉头发出怪声,立刻奔出殓房,哇哇的狂吐不止。他是个正常人,正常人看到那种情景,呕吐是个很正常的反应。
莫雨轻蔑一笑:真没用。
倒是燕仵作一脸失望:“唉,这就不行了。有潜质,没天赋,心不够狠,干不了这一行……”
他伸手进去,莫雨眉头皱紧,看到了百济慧玉的心肺被拿出来……
莫雨出了殓房,吸一口冷风,把胸口那股恶心劲儿压了下去。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剖尸,但她是个女人,口味通常比男人要浅淡。
徐骄正蹲着身子,胃部一阵阵抽搐,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莫雨轻蔑笑着:“阁下原来是这么个怜香惜玉的人。”
徐骄不想说话,他是个正常人,不是个变态。而且他也不是医生或者法医专业的,不管死人活人,当着面剖开,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
只听莫雨又说:“公主怜还真是忍心,百济慧玉冤死,却说是他杀。徐元老大人,可要欠一个大情。我记得有一年,只因几个官宦子弟对百济慧玉出言调戏,公主怜便逼的明帝,将那些官员全部革职流放……”
“你就这么认定,百济慧玉是自杀……”
“不是我认定,是事实。”莫雨冷冷道:“徐骄,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就这样死了。以后,你会否在寂静的夜里,想到方才那一幕。娇媚的脸颊,雪白的肌肤,被剖开的胸膛……”
徐骄胃部又是一阵收缩,这个莫雨,简直恶趣味到了极点。他想骂两句,可抽搐收缩的胃,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雨冷笑着,有点幸灾乐祸,有点鄙视不耻……
燕仵作在房内轻声呼喊:“左司大人……”
莫雨拍着徐骄的肩膀:“可能有新发现,要不要进去看看……”
徐骄摇了摇头,他想,但是他的胃反对。
“哼,没用的东西。”莫雨低声说了一句,不再管他。
这句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对于一个男人,比任何侮辱和贬低都更要命。
还好不是在床上,他还能保留男人最基本的尊严。
燕仵作查验完毕,缝合了创口,针法绵密细致,几乎看不出缝合的痕迹。
“我做完了,劳烦左司大人。”燕仵作说。
莫雨给百济慧玉再次穿好衣物,然后整理妥当,理了理乱发,鬓角,重新放进寒玉冰棺。冰棺的的寒意,让她胸口的恶闷顿时消散。心中不禁想:还真是个宝贝。
回过头来,燕仵作已经出了殓房。
徐骄扶着墙壁,微微弓着腰。
“死人比活人好。”燕仵作说:“活人有好坏,死人无善恶,你不应该这样的。”
徐骄摇头:“我不是专业的,我想一般人,看到那一幕都会和我一样的反应。您老以为,谁都像里面那位变态……”
莫雨正好走出来,冷哼一声,问燕仵作:“可有异常?”
燕仵作说:“右心扩张淤血,左心空虚。肺部表面点状出血,典型的窒息死亡。”
莫雨嘴角扬起,斜眼瞧向徐骄。
徐骄有点不敢相信:“自杀的?”
“死因是窒息,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嗯,不敢断定……”
莫雨冷声道:“徐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要说什么,清白就是清白,用不着自辩。”徐骄说:“不对,不是他杀就自杀,不是自杀就是他杀。为什么不能断定呢?”
莫雨哼笑了一声:“不要为难燕仵作,公主怜都不愿得罪徐元老大人,何况一个仵作……”
“左司大人错了。”燕仵作说:“老头是真的不能断定。因为,我没有找到他杀的痕迹,断定自杀又有些牵强。”
“怎么说?”莫雨郑重的问。
“百济慧玉,死因窒息。无外伤,无中毒,手脚无束缚痕迹,舌根松弛,气管损坏,是上吊自缢的特征……”
莫雨说:“这不是很清楚么?”
“奇怪在于,死相。”燕仵作说:“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根据老头的经验,自杀远比被杀痛苦的多。上吊,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可百济慧玉的身上,没见到一点挣扎的痕迹。”
徐骄了然:“她是被人打晕,生生吊死的……”
“老夫已经说了,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哪怕只是迷香,我也验的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莫雨问。
“人死的时候,生命消散的一瞬间,表情凝固,那一刻的情绪展露无疑。愤怒,恐惧,惊讶,痛苦。可百济慧玉嘴角微翘,眼角有纹,她死的时候,很开心……”
“她当然开心了。”莫雨说:“死亡对她来讲,是种解脱。”
徐骄和燕仵作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徐骄心想:这女人脑子有毛病,老子把你强奸再强奸,看你会不会有这种解脱的想法。
燕仵作沉吟着说:“左司大人,老夫见的死人太多了。被人杀死的,自己杀死自己的,莫名其妙不想死却死了的,殉情的,被逼的。无论哪一种,死亡本身就是恐惧,就是痛苦,绝不是开心。因为任何人,在死亡的过程中,都不会想到开心的事。如果想的是开心的事,那这人也就不舍得死了。”
“那就是他杀了?”
“这个,老头偏向于他杀。但若问老头原因,感觉而已。”
莫雨眼神变幻,看向徐骄:“那你觉得呢?”
徐骄想了想:“我怎么觉得并不重要。如果你不能证明一个人有罪,那他就是无罪的。如果你无法确定一个人是自杀,那他就是被杀的。”
莫雨哼了一声,心想:料你也不敢说人是自杀死的。
燕仵作沉思着:“公子的话,很有道理呀……”
夜风袭袭,吹得人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莫雨离开后,徐骄飞身站在梧桐树上,漫眼四周的黑暗,心里却静不下来。
燕仵作虽然没有定论,但看得出来,他更偏向于这是一场谋杀。可如莫雨所说,公主府有宗师高手坐镇,什么人能无声无息的杀人之后,再无声无息的消失。
杀人,很简单。
但让燕仵作这样的老手都无法断定,就不那么简单了。
除非,凶手有大把时间,根本不怕被发现。除非,凶手就在公主府,本就是公主府的人,或者……
一声若有似无得低呼,是李师师的声音,她醒了。
她摸着脖子,还是有点痛。回忆晕倒之前的记忆,像个无痕的春梦。可自己上身被脱得只剩肚兜……
“你醒了?”徐骄走进来。
李师师一个激灵,看看四周的环境,那不是梦。拉起被角,遮住身子:“你干什么了?”
“你忘了?”徐骄说:“不会一下就失忆了吧,你好好想想,当时你坐在我身上。我可没有强迫,是你主动……”
李师师脸色羞红:“然后呢……”
“没有然后。”徐骄说:“你突然晕了过去……”
李师师不信:“我怎么会晕过去呢?”
“可能是兴奋过度吧。”
李师师皱眉:“胡说,我哪有兴奋。”
徐骄微微一笑,身子前倾,靠近李师师,鼻尖几乎碰到鼻尖。
“你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一点点……”
“那一点点是什么?”
李师师睁大了眼睛,水汪汪的,记忆慢慢清晰,感觉也渐渐回来。
徐骄感觉她呼吸渐渐急促,脸颊泛红,熄灭的欲火再次点燃。在她鲜红欲滴,柔软湿热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声说:“这个记得么?”
李师师几乎是用哼唧的声音说:“一点点……”
年轻就是好,激情可以省略许多步骤,直接冷启动。
徐骄需要安慰,沉重的心情,只有女人能把他从深渊中救赎。
李师师上身衣服只剩肚兜,徐骄直接把手伸进去,感受着她肌肤的光滑,火热。
呼吸,急促的呼吸。
窒息,要命的窒息。
就像空气稀薄,只能靠对方的吻,才能让生命继续下去。
徐骄翻身,把李师师抱在怀里。
这是他喜欢的姿势,这是被莫雨打断的姿势。美好需要继续,希望需要继续。
啊——
李师师一声轻呼,火烧般红彤彤的脸颊贴在徐骄肩膀上。
夭夭收回手掌,有点厌恶的说:“先停一停,找你有正事。”
徐骄崩溃无比:“我他妈开消防车的,想怎么停怎么停?”
徐骄把李师师放平在床上,裤子都他妈脱一半了,白溜溜的大腿露出来,用被子把美人无限春光遮住。然后跑出大牢,抱着梧桐树,脑袋砰砰砰的撞上去……
夭夭眉头一皱,心道:有毛病,这是要疯呀?催动夺情蛊,生怕他是走岔了气,入了魔。
徐骄心中幻想,出现在夭夭脑海里。在徐骄心里,哪是在撞树,他是把树当成了夭夭,一头一头撞击,发泄着内心的憋闷以及身体的不适……
“狗胆好大!”夭夭大怒:“趴下!”催动夺情蛊……
徐骄顿时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就差舌头没伸出来,眼角不由得落下一滴泪水……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徐骄呼吸渐渐平复。夭夭感觉他内心,再也没有其它不好的情绪,只剩下了悲伤。于是问他:“现在冷静了?”
“冷静了。”徐骄说:“不敢不冷静,我可不想一直趴在地上。”
夭夭冷笑,徐骄觉得全身被电击似的一阵刺激,感觉手脚又听自己使唤了。于是爬起来,靠着梧桐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夺情蛊,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先天上境又怎么样,就是像鬼王那样的修为,在夭夭面前,还不是一条狗。
夭夭冷笑着说:“如果你有鬼王那样的修为,夺情蛊对你也无用。只是,你得有那个本事,能活到那个时候。”
徐骄长叹一声,不再想些有的没的,
“你找我干什么?”
“我听说,徐之信给你安排了游击将军的官衔?”
徐骄眼神一冷:“你听谁说的?”
夭夭同样眼神一冷:“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徐骄无奈,说:“是!”
夭夭说:“很好,卫戍衙门的游击将军,有了这个身份,会更方便。”
“什么意思?”徐骄不解。
夭夭一笑:“意思是,我要做将军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