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长公主府。
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
水榭华庭临水伫立,花草虫鸣相互应和。
虽久未有人居住,但府内一应物品俱是崭新。
阁楼之上,女子凭栏而坐。
身着最受京中贵女喜爱的霞烟流光裙,峨眉轻扫,薄施粉黛已是美艳不可方物。
安荣走上阁楼,正好见到她唇角微勾,笑意淡淡地观望园中秋景。
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婳儿,听闻你未用午膳,可是身子不爽利?”
慕容婳回头,随即绽放笑颜,“婳儿比母妃早到几日,已然适应北庸的风土,只是想念母妃这才想等着母妃一同用膳。”
安荣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微微湿润,“都是大人了还这般粘着母妃,若是今后母妃不在身边,你如何照顾得好自己。”
君上有意让婳儿嫁给南诏太子,此事婳儿尚且不知情。
从小养在父皇身边,她对她父皇的孺慕之情胜过任何一位皇子公主。
若是她父皇明言要她嫁去南诏,她又不懂拒绝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拉着慕容婳一同坐下,“不是母妃夸大,西境到底是比不上北庸的,所以母妃希望你能在北庸寻得良婿,美满度过这一生。”
她已让人前去查探京中几位年轻勋贵的人品与才能,届时会将最为出色的几人作为备选任由婳儿选择。
以婳儿的才识与容色,想要虏获男子的心轻而易举。
“母妃,婳儿已经长大了,您无需为我忧心伤神。”慕容婳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冷如寒冰的戾色。
自前段时间开始,母妃就常常魂不守舍,不是静静坐在树下陷入沉思,就是轻叹声不断。
她知道母妃是在担心自己的婚事,担心自己也会和她一般走上那条和亲之路。
南诏国与北庸和西境不同,北庸和西境崇尚男尊女卑,万事以男子为先。
南诏则是以毒为主,只要擅毒,女子亦可居于男子之上。
出生在南诏的女子大多都擅毒,她若是嫁到南诏,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香消玉殒。
她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所以她的想法和母妃一般无二,此番前来北庸,势必要定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至于人选......她已有大致想法,只需试探一番便可做出抉择。
安荣撩起眼皮,略微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又怕被她洞悉,不敢将眼中担忧露出。
握着慕容婳的手紧了紧,她问:“若是母妃做主为你定下婚事,你可愿意?”
“不愿意。”
慕容婳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安荣急忙问:“这是为何?母妃还会害你不成?”
“终身大事关乎婳儿的一生,所以婳儿想自己做主,可以吗?”慕容婳羽睫微眨,琥珀色的眼瞳染上些许光亮。
“可你出身皇家,婚事哪容得自己做主。”
“是啊,婳儿自己尚且做不得主,母妃又如何能为婳儿做主?”
慕容婳一改往日乖顺的模样,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冷峻和认真。
“婳儿,你......”安荣怔怔看着她,竟觉得此刻的女儿有些陌生。
“母妃,婳儿知晓你的用意,母妃的想法也正是婳儿的想法,但此事母妃万万不可插手,你可应允?”
“你是怕母妃回了西境无法向你父皇交代,所以才会将擅自允婚的罪名揽到自己头上?”
“婳儿若是留在北庸,父皇即便动怒也鞭长莫及,可母妃不同,父皇是母妃终身的依靠,唯有不断承宠母妃才能稳固自己地位,为自己和皇兄筹谋。”
慕容婳发自内心的言语让安荣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当下便哭了出来。
原来婳儿什么都知道,她懂自己的无奈和隐忍,她懂只有得到她父皇的宠爱才能稳固他们母子三人的地位。
真好,婳儿有此心计,懂得隐忍和筹谋是好事。
如此留她一人在北庸,自己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皇兄会照顾好母妃,婳儿只管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随着脚步声响起,楼梯处出现一抹修长的身影。
男子容貌俊逸,身上透着温润且内敛的气息,让人不禁想要靠近。
他便是慕容婳的兄长,西境的三皇子慕容祁。
听见熟悉的声音,冷厉气息收敛,慕容婳笑着走向他,一举一动尽显小女儿姿态。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到?”
慕容祁轻抚她头顶的发丝,嗓音极其温柔,“有事要办,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北庸比西境缓和,饮食也能接受,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与哥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哥哥也好提前为你物色。”
“哥哥,婳儿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才要为你择定婚事,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哥哥必须亲自把关才行。”
慕容婳脸颊一红,只能道:“那等我决定好再告知哥哥,可行?”
来京之前,她曾听过北庸有一位少年战神。
据说他年少成名,战无不胜,有他守在边境,敌国才不敢来犯。
不幸的是前段时日他遭受伏击,如今已得了失魂症,这辈子或许再也醒不过来。
若没有这项意外,肖世子将是她的最佳选择。
遗憾的同时又有些惋惜,迄今也只能另择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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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长公主府。
府中布置物品和荣长公主府大差不差,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两者的不同。
比如摆放在前厅的桌椅,荣长公主府摆放的是上等红木,而仪长公主府摆放的则是降香黄檀,由此可见皇帝对两位长公主的情谊深浅。
安仪刚跨过门槛,一道如鸟儿般欢快的身影便朝着她冲了过来。
“哎哟,你这皮猴,小心撞坏你娘的老骨头。”
“娘才不老呢,娘风华正茂,风韵犹存,徐娘半老......”
“停停停......”安仪将怀中的少女微微拉开,脸上尽是无奈,“你要是闲得慌就去找你大哥二哥玩去。”
“可大哥二哥都不理我,他们嫌我嘴碎。”顾嘉音扁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她哪里嘴碎了,爹爹明明说过会说就要多说。
想曾经,爹爹被偏心二叔一家的祖母所刁难,还险些被扣上一个不孝忤逆的骂名。
可不是她指出祖母的不是,替爹爹摆脱了困局,只是没想到最后忤逆不孝的骂名竟会落到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