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心跟完手术就去医院了,
到医院,因为心相融住院部几乎可以忽略,就老戴的朋友老贺来治疗癌症,除此之外只有三、四个病人,医生都集中在中西医门诊,两个门诊的医生,都在各自分组,有的手边有感冒的患者,跟捡了宝一样,当成治疗方法的实践对象,有的动员亲戚朋友,打电话问有没有人感冒,还有的,忙于化验,看各项生理指标,而有的,则取了病人体液培养……作为工程的总负责人何院长,也是第一次打这样的仗,集中全医院人手应对一回流行感冒,着急让身边的人筛选药品。
沈在心回来,也加入进来,因为身边张薇薇是已知患者,他就又给张薇薇把脉,又给她检查身体,还选择一种方案,对她进行治疗。
到下午,各种抗生素,抗病毒药都试过了,没有对症的,因为西医治疗,就是这样的,如果有对症的药,针对性强,一次服用,下去就能见好,两次三次服药,如果该起烧、起烧,该咳嗽咳嗽,症状没有缓解,基本上可以判断无效。
包括沈在心这边。
沈在心自己出手治疗,到夜晚,已经是两次药了,张薇薇只是相比其它人,相对有所缓解,你要说对症谈不上,毕竟她年轻,也许是自身免疫系统起到作用了呢。
姜惟出差回来,一心想着他的陪伴,打了好几个电话。
沈在心怕她也感冒,既不让她来,自己也不回去,只告诉她说:“我们都在针对现行的流行感冒制定治疗方案,全医院的人都在加班,我这会儿回去也不合适,要不你先睡吧,给自己煮几个鸡蛋,喝点牛奶,多补充蛋白质,免得也被传染了。”
姜惟央求说:“我不怕感冒,我就想让你陪着我,你回来吧,要不我去,一个人在家,一点意思也没有。”
沈在心说:“这次感冒特别难缠,都出现危重症了,我们筛了很多药,连症状缓解都几乎做不到,你万一被传染上了呢?”
姜惟说:“那我也要去,要不你回来,一次感冒而已,一年不一定有多少次,你就都不回来了?”
两个人不免打起嘴仗。
沈在心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带上口罩吧,来了之后,别到处乱跑,直接到我这里,我比较重视消毒。”
姜惟大为高兴,小声说:“那我给你送饭啊。”
沈在心挂了电话,心里也是烦闷,整个医院投入一整天了,一次甲流,药都筛个差不多了,包括进口药也用了,就没有哪个是对症的,他从办公室出来,下到楼下走走,转了一圈,发现院里的气氛还挺好,一群护士正在听老护士讲解怎么扎针,其中有两个,都是在自己身上作试验,疼得龇牙咧嘴的。
去看看张薇薇。
张薇薇正在喝药。
沈在心到她旁边坐下。
张薇薇很畏惧他,怕他说自己喝药难,连忙皱着眉头仰头喝完,然后给沈在心说:“师傅,我觉得你配的草药是起作用的,就是见效太慢,你看他们,你再看看我,我感觉我是症状最好的一个,师傅,您真的也是中医呀。”
沈在心说:“不算是吧,家学,西医我更擅长外科,所以你让我开药治疗,我就绕回自己最熟悉的手段了。甲流是病毒性的,抗生素对病毒不起作用,所以除了几种有限的抗病毒药物,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手段了。就看他们实验室那边,用实验的方法筛查药物,看看什么药物在体外起作用更明显。”
沈在心顺手摸一下她的脑门,试试温度,这是很多医生测试发烧的手段,张薇薇想躲开没有躲,反而向前凑去,脸红红地傻笑。
等沈在心要走,她突然问:“师傅,你能给我讲一讲你的药方吗?有两种药为什么用,我看着不太懂。”
沈在心说:“可以。”
他拿出钢笔,找来一个本夹,让张薇薇并排坐着,给她讲自己的开方思路,剂量选择,最后还画了五行的圈子。
张薇薇不断点头,时而抬头,从侧面默默注视着沈在心,她突然问:“师傅你为什对我这么好呢?其实这么深的理论,老师都不会教的,我爷爷吧,文化有限,他也教不了,我觉得,都是对至亲的人,才能这样倾囊相授。”
沈在心“切”了一声说:“本身中医都快成神秘学了,还在敝帚自珍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你想学,我教你就行了,我教不了的时候,让你师爷教你,他是在里头琢磨一辈子了。”
他说:“我也有几个问题呀,我看你行针的手法,都是用无名指拈放,这是一个流派吧?”
张薇薇说:“是呀。是烧山火的一个分支,我爷爷说这样能够产生气感,行针讲究三进一退,本来我是不想学医的,我爷爷非说是我们祖传的,从小逼着我学,我爸、我妈都气得不行,他们说现在中医,哪还能看病。”
沈在心说:“我试了一下,用无名指拈针,确实有点意思,可以让针摆动幅度大,可以让针摆动幅度小,既然是家学,你就好好研究,把它发扬光大吧。有机会了,我也去拜访一下你爷爷,这个年头,老中医不好找,有真才实学的更难找,传承难呀。”
张薇薇问:“我看您更推崇西医,都是让我学西医。”
沈在心说:“那你没办法,你要是能将中医跟现代科技接轨上,那是自然好,否则的话,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在带动医学,你不学西医,就会落后,当然,中医也有中医的好,比如现在这次感冒,因为是新型病毒,其它药都不管用了,是不是中医用它的方法论可以摸索治疗,西医呢?你就地研发一种新药吗?研发周期长了。”
张薇薇点了点头。
沈在心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侧脸上,怀疑是张薇薇有胃热,要求说:“张嘴,舌头。”
张薇薇连忙张开,不太好意思地把舌头伸出来一半,看一看,舌苔正常呀。
给张薇薇一个鼓励的笑容,他站了起来,走出去,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刚才张薇薇对自己吹气呢?
这丫头想让老师感冒呢?
从大门走出去,到外面买了包烟,拆了一只抽,最近老这样,不敢抽,又焦虑,每次买一包,一包抽一支。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遇到了一次流行病,如果在别的医院都没有形成治疗方案之前,心相融医院能够找出治疗方案,快速有效,那么这一次,就是一个契机,改变现状的契机。
但就目前来说,找到治疗方案的可能性正在丧失,但越是如此,越有可能在你形成有效的治疗方案之后,收益越高。
就怕你跟其它医院一样无可奈何。
沈在心在楼下抽着烟,踱着步,时而抬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大楼,却是在思索自己开的药方,从症状上看,有一定的缓解,这说明自己的诊断和治疗,路子是对的,该怎么改进药方,能让它的见效明显一些呢?
一辆车驰了进来。
用灯照他一下,打了一下喇叭,沈在心看一眼,是姜惟来了,连忙小跑过去。
上了车,姜惟递个饭盒说:“老公。你在车里吃饭吧,小姨、何院长都在,我又不可能做得过来,你带回去多不好?”
沈在心说:“他们都吃过了,内部有食堂呢,否则员工成本那么高,我怎么敢让加班?”
姜惟说:“你不会是在学尤雅姐吧,以让员工加班为乐,叫测试压力。”
沈在心说:“不是。主要是我感觉到机会来了,其实我也是个机会主义者,就像上次,温总的肿瘤,我顶住所有压力,非要做不可,一战成名,结果现在,最起码在区医院,拿到一个又一个大手术,等于是养了半个医院。这一次,我也是在想,如果感冒那么厉害,只有我们有针对治疗的手段,光是咱们区能有多少人?”
姜惟顺从他,佯作欢喜道:“都来看病了。”
沈在心说:“对。你治疗大病治的好,它不普遍,受众少,它传播不出去,别人不会觉得你医院多厉害,除非你是协和那样的,能汇聚全国的病患,口碑积累,咱们这样的小医院,其实机会在小病上,头疼发烧,一来治好了,一算钱没多花,效率还高,人就都来了,小病在你这儿看,有了熟悉度,培养出了信任,大病也愿意来了。”
姜惟说:“我懂了,这次感冒,很厉害吗?”
沈在心说:“本来我也没注意,去中医院的时候,发现中医院的医护都有不少病人,问了一下,危重症都有了,但是没有针对性药物,我就马上跟何院长打电话了,我就想,花它个三天三夜的时间,也要把它攻克掉,只要一成功,我们的医院就活了,接下来手术室有了,妇产科有了,我们这样的微型医院,费用相对低,很容易就收支平衡,我可等着今年年底,就把区里的钱给完呢。”
姜惟为他畅想说:“那也太着急了,挣了钱,规模上去之后,你不要先想着还钱,你要先想着怎么融资,怎么上市。”
沈在心没好气地说:“不融资不上市,你就不知道哪条腿走路了是吧。我给你说,这次感冒真的不太一样,要不你就别下去了,弄不好我今天……”
姜惟已经亲上来,把人嘴堵上了,亲得气喘吁吁,分开给沈在心吃饭,问沈在心:“等着你传染我呢,刚才至少1000万病毒冲过来了。老公你真是,好像我怕了一样。”
她看着沈在心吃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咱妈也病了,感冒了,早晨的时候给我说,咱爸给她开了药,她才感觉好一些。”
沈在心筷子一放,问她:“你打个电话,帮我关心一下咱妈,看看这一天过去,怎么样了?”
姜惟立刻打了过去。
沈母接起来,人还在笑着,姜惟就问她:“妈妈。我今天上午去,看你在感冒着,当时没在意,回来之后,听在心说,这一次感冒可厉害了,你怎么样呀?好一些了吗?”
沈母洪亮的声音传过来:“好啦。啊呀,中午睡了一觉,现在彻底好了。”
沈在心心中已是轩然大波,饭都忘了吃了。
他在旁边喊了一声说:“妈。你怎么好的?”
沈母说:“你爸给我去捡了点草药,回来熬了,昨晚一剂,今早一剂,刚刚又喝了一碗,把我苦得,不过病是已经好了。”
挂了电话。
沈在心跟姜惟王八蹬绿豆,你看我,我看你。
姜惟由衷地说:“姜还是老的辣呀,你们一个医院,折腾一整天了,老人家不声不响捡个药,好了?请教吧?”
沈在心不服:“他是碰巧了。”
姜惟说:“要不你再折腾几天,错失良机?”
屈服吧。
自己老子。
又不是外人。
姜惟给何院长打过去电话:“何院长,让下班吧,治疗方案出来了,留个夜班人员,等着跟我一起努把力。”
通知下去之后,他立刻给沈父打电话:“爸。我向你请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