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到哪儿了?”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他停住手中疾书的笔,眉头微蹙,抬头以一种近乎审视的姿态,专注地望向下方站着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张谦,太子幕僚,年约四旬,他面容清癯,鬓角微霜,却难掩其眉宇间的睿智与沉稳。一双慧眼仿佛能洞察人心,嘴角挂着一抹淡然而神秘的微笑,令人心生敬畏。
“禀太子殿下,辰离王已入了冀州与沈国公会合了,不足三日便可入燕京!”
“哦?”云宸闻言,眉宇间掠过一抹淡淡的讶异,刚入手的茶盏轻轻一顿,漾起层层细腻的波纹。
“倒是赶了回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北天有传言他性子乖张,风流不羁,整日里携美同游,赏花品茗,于桃红柳绿间,日日流连忘返,府中婢子也个是个貌美如花,若不是于碍于在北天为质,那后院定是百花齐放,这北天的欢颜郡主,传闻相貌一等,不输于北天第一美人箫若瑜,他这昼夜赶路,竟毫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意,难不成浪子回头,这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戏本他也想在本宫这里唱上一唱?”
张谦立于一旁,闻言沉吟片刻,目光深邃,似在思量着什么。
“殿下所言极是,我们渗入北天的探子多番试探辰离王,都无甚可用的消息,但愿他只是个如传言一般的平庸之辈,虽说这辰离王离京十年眼下不足未惧,可皇后无子,南弦王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已有十年,与之感情颇深,若她想用辰离王谋些后路,怕也不可不行,虽说殿下已入主东宫,可君上性情多磨,万一…殿下还需多作筹谋,以防不测。”
“张卿可有妙计?”
张卿轻摇手中羽扇,面含睿智之色,缓缓言道:“出了冀州百里之外的官道,是回京的必经之道,此官道地理位置特殊,途中多为险崖陡壁,近月来,连绵大雨,洪水肆虐,继而山体滑坡、流民拥挤、悍匪肆行都是是寻常之事,只要拖住辰离王回京的时辰,届时无需我们的人出手,朝中自有急着跳出来争相发难!”
云宸闻言,面上瞬间绽放出喜悦之色,大步流星向前两步,朝着门口那位身着玄衣、抱剑而立的男子高声唤道:“呈原!”
呈原闻声,应声转过身来,他抱剑于胸前,躬身应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带人去锦州走一趟……”云宸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张谦急切的声音打断。
“殿下,且慢!”张谦向前一步,神色凝重,“此事呈原去做恐有不妥,锦州地势复杂,人心难测,若有变故,对殿下多有不利。不如通知陈大人去做,更为妥帖!”
云宸闻言,眉头微皱,口中重复道:“陈宇?”
“正是!”张谦点头,语气坚定。
云宸沉默片刻,随后,他轻轻挥手,唤呈原近身。在呈原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呈原的眸间瞬间拂过一抹光亮,他微微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房门。
云宸返回书案前慵懒的坐下,端起一侧的杯盏,轻抿了一口,眉宇间不觉添了一丝忧虑:“老三和老六那边如何?”
“听闻燕昭王又纳了小妾,是户部尚书李仲海的庶女!乐清王还是每日约着三五好友赏湖听曲,吃喝玩乐,和往常一般模样,无甚特别!”
云宸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户部,好地方啊。前几次本宫特意挑选了几样珍稀之物送到他李仲海府上,他倒是来者不拒,悉数收下,可到了朝堂之上,半点也不见他为本宫说话。如今,他又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老三,哼,这个老狐狸,真是狡猾至极!
云宸微微顿住一瞬,又问道:“老四呢?”
“近两个月,皇后宫里宣御医的次数越发紧了,南弦王的身体怕是已到了极限了!”
云宸沉吟片刻后,像是回忆起了往昔那般说道:“当年玉芙宫走水,珍妃葬身火海,老四中毒,父皇下旨彻查,两个宫中服侍之人皆被下了内卫,可最终也未能寻得真凶,父皇一怒之下,将那些宫婢都处了极刑,又撤了内卫司,这才做罢!”
云宸目光深邃的望向窗外,不觉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酸楚:“这些年父皇对老四极其上心,不但让他养在皇后宫里,还赐他南弦为封号!将南尘最好的土地给了他做封地,我们兄弟几个都分了府都搬出了皇宫,唯独老四一直养在父皇跟前,要不是老五回来,皇后向父皇请旨,让他搬去与老五同住,增进兄弟感情,怕是父皇还不忍割爱啊!”
“许是君上觉得他幼年丧母,又中毒,胞弟又与邻国为质,念他命运孤苦多舛,心中便多了几分怜惜罢了,以南弦王的身体,注定是要与这万里江山失之交臂的,殿下实不该生出这般骨肉亲情的惆怅,应该把心思全放在大事之上,自古帝王,无情才是顺应天道!”
“张卿说的对,什么情啊爱啊于这万里河山来说都不足一提,这世上最无情的人便是父皇,他哪有什么不舍,不忍,都是做给天下看的罢了!”
“殿下心中有数便好,那臣便先行告退了!”张谦说完,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书房。
夜色中,张谦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云宸一人,静坐在案前,凝视着那渐渐冷却的茶盏,心中思绪万千。
那昏黄的烛火,一直摇曳着直至天空微白,将他修长的身影印在窗格上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