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不知何时已掠至我身后,他冰凉的指尖扣住我腰间玉带,将我从虚妄的残像中拽回现实。
璃儿,这傀儡说的不过是蛊惑谗言。他的声音裹着九重天的冷冽,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颤意,莫要被他扰了道心,师兄在......
我望着他眉间那枚血红的莲子印记,它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红光。二师兄,你信父王是提线木偶吗?
我攥紧掌心龙焰,灼热温度灼痛了皮肤。云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忽然松开手,袖中血线如蛇群暴起,却在触及我衣角时倏然僵住。
信与不信有何干系?词清忽然嗤笑出声,他玄色斗篷上的藤纹诡谲游动,重要的是,小璃儿愿不愿随我在这甘州走一遭?
甘州?上古巫妖大战的终局之地。我望向凌渊,他握着冰晶剑的手泛起霜花,剑刃映出他眼底的犹疑。
云岫突然掐诀封住我的灵脉:词清来历不明,你不能去!
来历不明?词清忽然摘下腰间青帝木灵使的玉牌,昊天帝亲封的监察使,小璃儿莫不是连师尊的令牌都认不得?
他指尖轻弹,玉牌泛起碧光,在空中凝成师尊虚影:清璃,随词清去探查魔族异动。
师尊的虚影消散时,云岫的血线已缠上词清脖颈。我却听见他低声呢喃:甘州......埋着帝俊的......
云岫!凌渊的剑锋抵住云岫咽喉,冰霜瞬间爬上他染血的剑刃,别忘了师尊交给你的任务!
大师兄的声音带着万年玄冰的寒意,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栗。词清的藤鞭忽然缠住我的手腕,带着草木清香的灵力裹住我周身。
云岫的血线在触及藤鞭时瞬间湮灭,他踉跄后退,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小璃儿,我们走。词清拉着我跃起,漫天云霞在他青衫上镀上一层金边。
我回头望去,云岫正被凌渊按在剑阵中央,他眉心的红莲印记几乎要破皮而出。
璃儿,待我完成师尊的任务,我定会去北海向你父王……后面的话音被风压散,我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便已经被词清带着冲向沙洲深处。
小璃儿别瞧了,你二师兄身上的枷锁太重,即便他喜欢你又能如何呢?昊天帝不会让他娶你的…他是要化金莲的儒教领袖,而你龙族……是妖!
我不解的转头看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可这一百年来我们都是一起修行的啊……大师兄不也是如此…
词清一愣,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这…我怎么与你解释呢…云岫对你可不止是同门情义,你若不与他说清,他迟早会害了你……
说什么?我与师兄们当然不止同门情义,他们就像父王和哥哥们一样,是家人!
词清弹了下我的额头:额……你这小脑袋装的都是什么……看来你在九重天待的太久了。
他们把你都教成个小呆子了,此次不如与我好好在人间看看这所谓的人间百态,世间冷暖,你就懂了。
词清拉着我跃上云头,青衫在霞光中翻飞如浪。
他指尖拂过我的发梢,替我将斗篷的银丝系带收得更紧些:小璃儿,这人间虽繁华,却处处藏着算计。你那龙角若不掩好,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我摸了摸被斗篷遮住的额角,不解道:可我们不是神仙吗?那些凡人怎会伤得了我?
他噗嗤笑出声,眉眼间尽是风流:神仙又如何?人心之毒,可比仙法更厉害。
江州城灯火如星子坠入凡尘,词清带我落脚在临河的客栈。
二楼窗棂推开时,正见戏台上一袭红衣的旦角甩着水袖唱断桥,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
我学着那旦角翘起兰花指,词清端着酒壶的手一抖,酒液溅湿了青衫下摆。
小璃儿,你这是在学戏子?他忍俊不禁地敲了敲我的额头,那唱的是白蛇被法海镇压的戏本子,你倒好,学人家哀怨的模样。
我嘟囔着辩解:这曲子好听极了,那姐姐的眼睛会说话呢。
词清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小璃儿,若有一天我也被镇压了,你会来救我吗?
我正捧着糖人儿,闻言愣住:你怎么会被镇压?你是青木使啊。
他轻笑摇头,将酒壶递到我唇边:尝尝人间的酒,与九重天的琼浆有何不同。
酒液入喉时带着辛辣,呛得我咳嗽不止。词清笑得前仰后合,忽然楼下传来喧哗声。
几个醉醺醺的富家公子撞翻了卖糖人的摊子,正纠缠着摊主女儿不放。
那姑娘的哭喊声格外凄厉,我下意识想施法相助,却被词清按住手腕。
小璃儿,你且看着。他指尖轻点窗棂,结界将喧闹隔绝在外。
只见那为首的公子掏出银锭子砸在姑娘脸上:哭什么?本公子买你一夜,可是抬举你!
围观的人群中竟无人阻拦,反而有好事者起哄叫好。
这就是人间。词清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弱者只会沦为玩物,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攥紧了拳头,胸中翻涌着愤怒。忽然那公子伸手去扯姑娘的衣襟,我再也按捺不住,掌心凝聚起冰凌就要冲出去。
词清却更快一步,藤鞭化作青藤将公子们捆作一团。
他懒洋洋倚在窗边,笑得邪气: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女子,这罪过够你们吃三年牢饭了。
藤鞭将几人卷到衙门口,我这才发现那姑娘竟是个狐妖,正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我们。
连狐妖都知晓隐藏身份,小璃儿却这般莽撞。
词清弹了弹我沾着糖渍的指尖,这人间最可怕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夜风卷起他鬓边的碎发,我忽然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我看不懂的哀伤。
次日清晨,词清带我登上江州最高的茶楼。说书人正讲到\"金莲下凡创儒教\",惊堂木一拍:那二仙君云岫为渡众生,甘愿舍去仙骨化金莲......
台下听众无不唏嘘,我却攥紧了帕子,昨天词清明明说云岫身上的枷锁是儒教领袖的宿命。
词清忽然倾身在我耳畔低语:小璃儿,你可知儒教金莲一旦化形,便永生永世不得动情?
我心跳漏了一拍,想起云岫消散的虚影里那句未说完的承诺。词清轻笑:你那位二师兄,怕是连自己的心都锁进昆仑山了。
街角传来糖炒栗子的香气,我拽了拽词清的衣袖:我们去买栗子好不好?
他笑着应允,却在转身时忽然皱眉。巷口站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腰间佩剑上凝着霜雪,正是大师兄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