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瞄了一眼牢房内的楚天明,下令道:“开门。”
虽说如今的楚天明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一众修士都能感受到,楚天明周身气息紊乱,显然是伤得不轻。
一位与牢头年龄相仿的男子眉头微蹙,有些担忧的道:“大人,此人于宗门而言非同小可,我等还是谨慎一些好……”
牢头冷笑一声,一双眸子中满是轻蔑之色,“嘿,老子什么东西没见过?非同小可?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都不做,真是榆木脑袋。”
语罢,牢头上前,缓缓推开青铜门,手中提着与牢门材质相同的短棍。
楚天明也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一脸轻蔑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挥舞着手中的短棍,掀起阵阵破风声,一边冷笑道:“小子,你要怪就怪命不好,谁让你惹到了狭羽这种人物呢?”
楚天明同样用一种轻蔑的眼光打量牢头,“你这种人,除了耍些小聪明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巴结主人,还会些什么?”
牢头眼中闪过一抹森寒之色,刹那间,数十道雷霆锁链从虚空处激射而出,将楚天明绑缚得结结实实。
楚天明不着痕迹地皱眉,此人的谨慎确实超过了他的想象。
牢头阴笑一声,手中短棍狠狠击打在楚天明的左臂之上。
“砰——!”
锁链摇摆,楚天明的身体微微晃荡,面色微白。
“你倒是继续叫啊!爬个破山就了不起了?”言语间,又是一棍,狠狠甩在了同一位置。
可怖的击打声回荡在牢狱之中,左侧墙壁传来一阵阵兴奋的笑声。
整整半炷香的时间,楚天明浑身上下已经不知挨了多少下,即便是以楚天明的琉璃肉身,都有些扛不住了,尤其是左臂,疼痛无比,似乎是折了。
一丝丝灵力从丹田中涌出,滋润楚天明的肉身,早已盈满不知多久的灵力却依旧没有突破的迹象。
牢头棍上染血,滴滴答答,低落在地。不知是不是牢头的错觉,楚天明的血液似乎比旁人的血液色泽要浅淡一些。
牢头瞄了一眼楚天明,他能为了巴结狭羽收拾楚天明,可若是杀掉楚天明,他的脑子和胆子都不会允许自己做这种蠢事。
自己毕竟是五阶巅峰修为,这楚天明再强,恐怕也有些吃不消了。
想到这里,牢头收起长棍。
而后抬腿,将楚天明的头死死踩在墙壁上。
狗屁一样的家伙,以前再天才,落到老子手上,还不是一样像条狗!牢头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眼中掠过几许快意的光彩。
楚天明的眼底也终于浮现出几许怒意。像是一团火,从眼底缓缓燃烧起来。
中年男子瞬间加大了脚上的力量,一身灵力涌动,楚天明气血之力耗尽,灵力封禁,竟然有几分难以招架的味道。
“哈哈哈!”牢头狂笑,嘴里不停地骂着一些难听的话语。
楚天明恍若未闻。
青铜门缓缓合上,几人优哉游哉的远去。
楚天明躺在角落里,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绝阵宗,议事殿。
“不行!依我看,那楚天明已经动心了!只差临门一脚!怎能放弃!”
“那等竖子,不知好歹,依我看,一拳打杀即可。”
“不可,依我之见,还是要将之炼化……”
首座之上,狭铭刀闭目沉思,诸位长老吵的不可开交。
长老们主要分三派,第一派,人数最少,要直接斩掉楚天明。
第二派,人数最多,继续此前的计策,让公仪云出马,以一个情字彻底拴住楚天明,人宝双收。
第三派,则是主张缓缓研究残旗,将楚天明炼化为没有灵智的傀儡,虽说如此作为会让楚天明的修行之路断掉大半,可以楚天明登顶万极山的资质来看,将来跻身涅盘境界毫无问题,再不济也是一个七阶证道巅峰。
争吵仍旧在继续,狭铭刀轻叩桌面,缓缓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宗主,等待他的决断。
“如今的情况下,将楚天明收为自家人,已经不可能,故此,我以绝阵宗宗主之名决定,将楚天明炼化为战傀。”
“不过……”狭铭刀突然话锋一转,将目光移到一旁。
众人随着目光看去,一位红发女子,抱剑端坐,正在闭目养神,好看的眉宇间尽是憔悴之色,相比前几日,竟然极为明显地瘦削了几分。
夜幕降临。
楚天明依旧靠坐在角落里,耳畔,各种阴恻恻的笑声,怒骂声,哭嚎声……
群魔乱舞。
楚天明闭目养神,几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哗啦——”
声音很轻,像是风过柳叶,几乎被周边嘈杂的声音压在了最底层。
可楚天明还是听见了。
这样的声音与周围任何声音都不同,宁静、平淡,像是……翻书声。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再次响起。
的确是翻书声。
楚天明睁开眼,看向身后所靠的墙壁。这间牢房的左侧曾传出过笑声,可楚天明此时靠坐的右侧,从来没有过任何动静。
“有人么?”楚天明轻轻叩了叩身后的墙壁。
无人应答,周围依旧是群魔乱舞。
楚天明笑着回头,依旧是静静的瘫坐在此,闭目养神。
“系统?”楚天明在心中轻声呼唤。
“在。”
“飞花令玩不玩?”
系统的声音明显间隔了一下:“向我提这种要求的,您是第一个。”
“来嘛,反正无聊。”
“什么字?”
“书,你先开头。”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那就……”楚天明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楚天明并没有以心声回应系统,而是轻声念了出来。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这能算么……”系统的声音罕见的透出了一丝委屈。
“哎呀,怎么不能呢……”
一座几乎被所有人都遗忘的青铜牢内。
灰尘满布,破旧不堪,以道绝青铜铸成的牢门锈迹斑斑,四处皆是一副破败模样。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静坐室内,面前是几乎一尘不染石桌,石桌上,一盏灯火长明,像是万丈夜空中的孤星。
男子青年样貌,眼眸中却是沧桑之色,浑身上下极为自然的流露出一股书卷气,估计就是背一把九环大刀上街,也没有半点被当成匪徒的危险。
青年手中,是一本被翻看了几乎数万遍的泛黄书本。
与此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他依旧在琢磨着书上的字句。
几十年?或许几百年?他到底与这本书相伴了多少光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只是一遍遍地翻页,一遍遍地品读,恨不得把书上的笔墨吞进肚子里。
“这种没有的东西,看了有什么用?能涨修为吗!”
“这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
“我看啊,你是中邪咯。”
……
一些纷乱的记忆又涌了上来。青年摇摇头,将它们驱逐到脑海的角落。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说话人似乎是一位少年。
真是奇怪,周围如此安静,为何会有少年的声音?
青年微微皱眉,举目四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骂声、笑声、嚎叫声……这些早已被他忽视无数年的声音,再度涌来。
可那少年的慵懒声音,越来越洪亮,如古寺铜钟,如滚滚江河。
“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
少年一句一顿。
青年有一种直觉,少年口中的言语,与自己手中不知何处而来的书籍,有一种莫名的联系。
他缓缓起身,挪动了不知多少年未曾移动的身躯,走到墙壁边缘,闭目聆听。
墙壁另一边,少年几乎半梦半醒,嘴里念念有词。
某一刻,一道坚固的壁障被悄然冲破,如水到渠成,如天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