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正值鲜花开满山。
容城最近流传一个谣言。
说是从西大道出城,去夏国的路上,来了一群盛国的山匪。
这些山匪自称龙虎帮,据说是被盛国的宰相顾翦之和大理寺合力清除后剩下的余孽。
山匪的主力被抓住后,余孽们便逃到了夏国和容城之间的山上,专门以打劫路人为生。
后来听说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黑衣的妖精,收拾了龙虎帮的一百多号余孽,在山上当起了余孽们的老大。
从此山匪们不仅要自己开荒种地,还要造桥修路,若是遇见吃不饱的乞丐,也必须带回帮派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还有谁,比他们龙虎帮过得更窝囊?
「老大!那个三个小乞丐说以前吃过您给的包子,找了好久才知道您在这里当老大,要来拜您为师,我才带他们上山的!真没骗您!」二当家大饼跪在姜贞面前说道。
姜贞正坐在河边修一个坏掉的犁,琢磨着怎么改进才能更耐用,且让牛能拉得更轻松一些。
改造农具和做暗器差不多,都需要巧思。
「老大?」大饼很心酸,说了半天,老大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贞抬头,想起以前在盛国查案时,好像是请三个小乞丐吃过包子:「可能是盛国来的,带他们去客房吧。」接着低着头继续研究地上的犁。
「好嘞!」大饼领命,走了没多久,又着急忙慌地跑来,「老大,不好啦!官府来抓人啦!哎哟!」跑得太快,大饼在姜贞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姜贞转头单手把他拎起来:「官府?」
这个山头在容城出口,不属于盛国,更不属于夏国,哪里来的官府?
大饼抹了一把脸点头:「真的是官府,已经进山了。」
姜贞皱眉:「多少人?」
大饼摸摸头:「虎子在山门口,看到有官府的人就着急上来报信,还没来得及数有多少人。」
姜贞:......
怪不得他们在盛国会被一窝端,一个两个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犁,带大饼走回山匪村。
这里有五六十间小木屋,都是山匪们自己搭建的,周围还有稻谷和菜地,若不是住的人都是山匪,这儿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庄。
听说有官府的人来了,山匪们秋风扫落叶一样收拾好自己的包袱、集中在小院里,只等老大的命令,他们便可迅速逃跑。
「大饼,带他们去后山躲一躲。我下山去看看。」姜贞吩咐完,便独自出村往山下走。
「老大,您可小心点啊!」大饼有点担心,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是啊老大,万一打不过就跑哦!」
「老大还是别去了,我们逃吧!」
......
以前在盛国被官府抄掉老窝的记忆太深刻了,他们并不觉得老大能打得赢。
姜贞懒得理他们,轻轻一跃,消失在众人视线。
身后的山匪互相看了看,大饼发自内心地感叹:「我也没眨眼呀!老大就是妖精化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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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翦之独自走在山路上。
他已将卓太后给的任务都完成了。改进了律法,精简了朝廷不干事的冗余官员,从科考里选拔了人才,培养了不少可为官的好苗子。
不仅如此,他更是上书太后,建议允许女子参加科考。
虽说有不少官员反对,但是卓太后看到他的提议却十分赞同。
作为从草根开始发家的女子,卓太后深感世间女子生存不易,借着顾翦之的提议,大笔一挥,颁布了科举向女子开放的法令。
这一举措,让盛国的女子们不再拘泥于女学,而是像男子一样,上私塾读书识字,学习各种本事。
做完这些国策国律的改良,不管卓太后如何挽留,顾翦之坚持辞掉官职,并将府里的大部分钱财交给余师爷和程深打理。
顾翦之打算去夏国找姜贞,并将这个打算告诉府中众人。
顾老夫人想陪他来,可是年事已高,只能听儿子的,好好留在顾府颐养天年;程浅和江二自告奋勇要跟着来,被他拒绝了。
前不久,余师爷征得他的同意,在京城买了个印书的铺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程深、程浅和江二都得在店里帮忙。
出发前,顾翦之去平官茶舍向平四郎道别。
「顾大人真的不做官了么?」平四郎本想着顾大人当了宰相,起码做到张宰相那个年纪才会退。
没想到顾大人真的为了去找小香姑娘辞官了,而且看他的模样,完全没有失落,反而一脸期待。
想起前几年,顾大人常来他这里喝酒时的闷闷不乐,平四郎为如今快乐自在的顾大人高兴。
「小香姑娘还在夏国王宫当嬷嬷么?」平四郎为顾翦之斟茶问道。
「不知道,得去找一找。」顾翦之什么都没有准备,他打算到了夏国之后再去打听姜贞的消息。
次日,他便一个人赶着马车出发。
行了五六日,终于到达容城。
一路打听,才知道夏国的姜嬷嬷早就请辞出宫了。
他又进入夏国,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了一圈,根本没见到人。
直到遇见一个女人,自称是姜贞的九师姐,说姜贞在一座开满鲜花的山上当土匪头子。
顾翦之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后才找到了这里。
他抬头看这山上的密林,崎岖狭窄的山路上都是野花,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路,顾翦之小心地扒开野花和杂草沿着山路往上爬。
另一边,姜贞已经从山上的树头飞跳至山腰,远远便看见顾翦之正在吃力地爬山。
她无声地跳跃至顾翦之前方的一株樱花树,坐在树杆上,翘着二郎腿调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顾翦之闻声,抬头望去,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妖精,一身黑衣正坐在粉色的花丛中低头看他的笑话。
他站直了身子,向姜贞鞠了个大躬:「这位姑娘,小生身无分文,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四月的清风吹过,片片花瓣随风起舞。他二人,一个坐在樱花丛中俯望,一个站在杂草丛中抬头,相视而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