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定会接受
夏知鸢经过一系列检查,被推进了手术室。
再醒过来,已经是在病房,旁边坐着一个高大的背影,宽阔的肩膀似乎都垂了下来。
背影萧索孤独。
他转过脸来,面色惨白,似哭过,眼底眼尾猩红。
“你醒了?”
陆昂见她不知何时醒来,沉默着看着天花板,他一抹眼睛,连忙问道:“疼不疼啊!”
“你疼不疼啊!”
他声音哽咽破碎。
夏知鸢张了张嘴,声音很弱:“不疼。”
陆昂轻轻抱着她,浑身都在颤抖,“夏知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夏知鸢只是说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在陆昂怀里,平静无波。
“真的,你,你原谅我?”
“你愿意原谅我?”
陆昂似不可置信,追问着,眼睛盯着她的脸。
“你真的会原谅我?”
夏知鸢点点头。
陆昂沁出泪来,又忙擦了擦,对她露出了笑容。
似哭似喜,让他表情有些扭曲,站了起来,“你醒了,我去找医生。”
床头有按铃,可他非要亲自去找医生。
他关上了房门,靠在墙上,缓缓滑下来,蹲在地上,呜咽压抑地哭泣。
陆老爷子过来,看到他这样,用拐杖拨了拨,“滚远点哭,晦气。”
“为什么啊爷爷,为什么……”
陆昂抬起头,眼睛一片赤红。
陆老爷子看他烦,“还问为什么,小胚芽已经没了,再执着过去的事情,有什么用。”
“是,是,不该再纠结了,对,不该纠结。”
陆昂撑着墙站起来,一瞬间头晕眼花,差点呕了出来。
陆老爷子冷嗤,“还不能接受啊,都没了,你还孕反。”
“自欺欺人。”
陆昂一手扶着墙壁,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了清凉油,涂抹在太阳穴上。
陆老爷子杵了杵拐杖,“陆昂,别再骗自己,你骗自己,非要执着,身体的反应就不会消失。”
“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祭奠来证明,最终无济于事。”
陆昂揉着太阳穴,闻着清凉油的味道,人也舒服些了。
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夏知鸢原谅我,她原谅我了。”
陆老爷子挑挑眉,“那挺好的。”
“是挺好。”陆昂最终露出些许的笑容,只不过太惨淡了,显得更为可怜。
陆老爷子叹气一声,推门而入,夏知鸢想坐起来,他连忙阻止,“躺着就好,躺着就好。”
“身体还好吧。”
夏知鸢嗯了声,“睡了一觉,没什么感觉。”
陆老爷子:“那就在医院住几天,调理调理身体,再回庄园养身体。”
“谢谢爷爷。”
陆老爷子叹气,“你不后悔就好。”
夏知鸢垂着眸子,“我不后悔。”
陆昂留下来照顾人,看到夏知鸢要下床,连忙问道:“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想上厕所。”夏知鸢说着,手去拿输液架子。
陆昂一手拿着架子,忙搀扶她去卫生间上厕所。
他拿着架子在外面等,等夏知鸢出来,“我抱你吧。”
夏知鸢摇头,“不用,我自己走,就几步路。”
半躺在床上,夏知鸢对陆昂道:“我有点饿了,麻烦你帮我买点吃的。”
“好,我这就去。”
听到夏知鸢的要求,陆昂反而满脸笑容,甘之如饴,飞快出来了病房。
再回来时候,手里提着饭盒,还有一束花。
是一束百合,寓意着健康与幸福。
夏知鸢看了看花束,露出了些微笑容,“多谢。”
陆昂看她这样,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有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以后,我以后天天送一束花。”陆昂将花束放在床头,又将饭盒一一打开。
他扶着夏知鸢坐起来,“庄园营养师配的,一直在医院外等着呢,担心你醒来饿了。”
“谢谢。”
夏知鸢道了声谢,便开始吃起来,见陆昂盯着自己,便问道:“你要吃吗?”
陆昂连忙摇头,“你吃,我随时都能吃,我可以吃你剩下的。”
夏知鸢:“……大黄才吃剩饭。”
陆昂却是笑了笑。
夏知鸢胃口不错,吃得没剩多少,陆昂没吃着剩饭。
陆昂将饭盒收起来,交给病房外面的佣人。
他说道:“每天按时送过来。”
佣人立马回道:“知道了。”
等陆昂转身回到病房,看到夏知鸢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掖掖被子,便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拨了拨她脸庞上的发丝。
他眼神贪婪,专注地看着她。
哪怕孩子没了,只要她人在身边就好。
手机突兀地响起,陆昂有些手忙脚乱地挂断,才轻手轻脚出了病房回电话。
住院期间,陆昂仔细费劲心力照顾人,晚上总要醒来几次,看看她人。
早上还有些微的孕反,夏知鸢听到卫生间的呕吐声,等他出来了,一脸疑惑问道:“你怎么还吐呢?”
“大概是残留吧,残留的感觉,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孩子已经没了。
陆昂见夏知鸢盯着自己,便说道:“或许过几天就好,别担心。”
夏知鸢默了默,转而说道:“我有些饿了。”
陆昂看了下手表,“马上就来了,等会,我去医院门口等。”
“你就在床上,不要动。”
他嘱咐了一句,出了病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食盒,抓着一束绿色洋桔梗,绿色代表着健康生命。
夏知鸢忍不住伸出手,接过绿色洋桔梗,花儿很美,她用手指拂过花朵儿,也沾上了花儿的馨香。
哪怕是微小的喜悦,夏知鸢都要记在心里,传递全身。
她低着头,闻着,抚摸着花朵儿,发丝垂下,和馨温暖,花与人,看得陆昂出神。
贫瘠之地开出的纯白之花,依旧纯白无垢。
他既恐慌又想永久圈在身边。
等夏知鸢欣赏完了花朵,陆昂便将饭菜摆开。
夏知鸢吃饭之前,对陆昂说道:“你帮我找个花瓶吧,我想把花插起来。”
“好呀。”
陆昂想也没想就答应,转身出了病房,没多久就拿了几个漂亮花瓶。
吃过饭,夏知鸢就起身插花,一朵一朵插进花瓶里,心情都宁静下来,将此时此刻的心情,镌刻在心灵中,身体中。
陆昂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带着笑容,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舒缓。
那些急躁和痛苦,都被抚平了。
他想靠着她,但知道她身体虚弱。
住院期间,陆昂每天一束花,有黄玫瑰,郁金香,向日葵……
皆被夏知鸢,一朵一朵,慢慢插在花瓶中。
在医院里待了几天,出院的时候,夏知鸢对陆昂道:“多谢你照顾,谢谢。”
“我们之间,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陆昂一边说,一边扶着她上车,又对司机说道:“空调别开太低了。”
司机立马调了温度。
“我们是回爷爷的庄园吗?”夏知鸢看着陆昂问道。
陆昂默了默,点头,“是回那。”
夏知鸢笑了笑,看着陆昂道:“我相信你以后都不会骗我。”
“不会,再也不会。”陆昂连忙说道。
夏知鸢嗯了声,便看向了窗外。
回到庄园,陆老爷子一直等着,看到人连忙问道:“身体还好吗?”
夏知鸢点头,“谢谢爷爷,我身体好多了。”
“还有段时间才开学,好好休息。”陆老爷子神色慈祥温和。
“谢谢爷爷,谢谢你。”夏知鸢声音有些哽咽。
“莫哭,莫哭,对身体不好,你受苦了啊!”陆老爷子连忙说道。
夏知鸢收敛住情绪,上楼休息,陆昂跟在她身后,伸着胳膊虚扶着。
陆老爷子见此,撇撇嘴,“一边干砍脑壳的事,一边没出息。”
“德行。”
吴管家道:“两人看起来,是摒弃前嫌了吧。”
陆老爷子只是笑了笑,转而说道,“安排车子,我出去办点事情。”
吴管家立刻道:“好的。”
夏知鸢回到熟悉的房间,对陆昂说道:“你去休息吧,这几天你也累了。”
“我不累,一点都不累,真的。”
陆昂苍白的脸上,都有些血色了,可见他确实状态不错。
晚上,玻璃窗户又敲响了,陆昂又从阳台翻过来。
“知鸢,我给你弄了些吃的,你把窗户打开。”
窗外响起陆昂的声音。
这次夏知鸢没拒绝,打开了窗户,接过饭盒,先是闻了闻,再一吃,味道很一般啊。
陆昂却是隔着窗户问道:“好吃吗?”
夏知鸢有点不太想吃到这种东西,“一般,我不喜欢。”
陆昂:……
“行,以后不吃。”
夏知鸢不想浪费粮食,将东西递给陆昂,“我不饿,你吃了吧。”
陆昂高兴起来,连忙接过,“行,我来吃。”
他接过几口就吃完了,“确实不怎么好吃,以后送好吃的。”
陆昂看着屋里的人,隔着窗框看,她好似一幅画。
他的理性,让他欣赏不来所谓的艺术,也不能感触到传递出的情感。
可此刻,他觉得,这幅画,是无价之宝。
好久,陆昂问道:“需要我在房间里吗?”
“我什么都不做,就是担心你,像在医院里,照顾你。”
夏知鸢摇头,“不用。”
陆昂眼里闪过失望,又说道:“那有事叫我,一定叫我。”
“知道了,谢谢。”
夏知鸢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隔绝了两人。
在庄园,陆昂几乎形影不离跟着夏知鸢,黏人得不行。
期间,陆高明和姜玉英过来看望病人。
陆高明只是说道:“任何决定都没错,努力把决定变成正确决定,也切莫回头看,回头看一定会后悔。”
“辛苦你了,姑娘。”
夏知鸢嗯了声,“谢谢叔叔。”
姜玉英抿了抿唇,“好好养身子,多调理,别留什么病根。”
“谢谢姜阿姨。”
姜玉英将儿子拉到一边,“怎么回事,怎么将孩子给流了?”
陆昂揉了揉眉心,“是我的错,这孩子不适合留。”
姜玉英也是扶额,“我是真弄不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你们随便。”
“以后还在一起?”
陆昂点头,“要在一起。”必须在一起。
夏知鸢已经原谅他了,还有未来。
姜玉英简直不能理解,“既然都要在一起,为什么还是要把孩子流了?”
陆昂默了默,抽出了烟,姜玉英立刻说道:“不准抽,你还想让人吸二手烟?”
陆昂便将烟收了起来,决定戒烟。
“是我的错。”他眉眼闪过痛苦之色。
姜玉英更纳闷了:“你的错打你,打孩子干什么?”
陆昂:……
无法跟母亲解释清楚,陆昂缄默下来。
姜玉英叹气,“你们好好的,以后别再闹了。”
“你既然喜欢她,就对她好吧,虽然我看不上她,谁让你喜欢呢。”
“本来我都能做奶奶了,我都打算将食谱和医师介绍给她,让她好好养孩子。”
陆昂揉了揉太阳穴,“别再她面前说孩子的事,已经过去了。”
陆高明夫妻俩在庄园待了一会,便要走了。
临走时候,陆高明看着儿子说道:“少操作,用真心。”
令人窒息的操作。
把人哄到手,人姑娘满心满意,转头又将人给扔了,扔又扔不掉,放不下,弄出孩子,让人姑娘妥协。
人干事?
陆昂:“知道了。”
他现在不敢有任何一点动作,小心翼翼,犹如惊弓之鸟。
陆昂这边接到电话,对坐在花园长椅上的夏知鸢说道:“我这边有点事,要去处理下,可能会喝点酒。”
夏知鸢却是说道:“喝呗,喝得醉醉,撞得碎碎。”
陆昂闻言,顿时露出了灿烂笑容,欣喜喜悦言于意表:“那我不喝,我很快回来。”
“你去忙吧。”
陆昂回到的时候,捧着一大束红玫瑰,鲜艳欲滴。
他先去夏知鸢房间,没看到人,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影。
陆昂便问吴管家:“吴叔,她人呢?”
吴管家眨眨眼:“谁?”
陆昂:“夏知鸢呀。”
“哦,她走了。”吴管家语气平静。
陆昂不明所以,“去哪儿了?”
“离开了。”
怕陆昂听不懂,吴管家还补充道:“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陆昂一瞬间陷入极致的空茫中,连表情都是空白的。
手里的玫瑰落在地上,花瓣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