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人去哪儿了
夏知鸢,不告而别了。
陆昂愣了许久,反应过来。
他甚至笑了笑,对吴管家说道:“不可能,她都原谅我了。”
吴管家沉默地看着他,陆昂又再次强调,声音大了很多,“她原谅我了,为什么要走。”
“不可能,觉得不可能。”
他在原地打着转,像一只不知所措的,慌张得像主人抛弃的小狗。
陆昂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抱歉,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抱歉,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抱歉……”
手机里一遍遍的声音,提示着陆昂,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眉眼间坠满了可怜无助,摇摇欲坠。
“她去哪儿了,她去哪儿了?”
陆昂看着吴管家,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吴管家摇头,“不知道。”
这种事他怎么会知道呢。
陆昂慌忙跌撞跑到书房,一把拧开了书房门把手。
“不知道敲门啊?!”
陆老爷子正在擦拭手里的几对金手镯,上面坠着叮叮当当的铃铛,一摇晃就能听到响声。
他不悦地看孙子,“干什么?”
“爷爷,夏知鸢她去哪儿了,你一定知道她去哪儿了对不对?”
“爷爷,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陆昂哀求着,浑身充斥着被抛弃的绝望。
陆老爷子却很淡定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陆昂根本不相信。
“你是不是将她藏起来了?”
“爷爷,求求你告诉我。”
陆老爷子翻白眼,“我可没你藏人得癖好,人家长了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陆昂痛苦抱头,眼睛赤红,“爷爷,她是一个人啊,她一个人啊。”
“她一个人怎么办?”
“爷爷,我知道错了,你告诉我,她人在哪里?”
陆老爷子将镯子收起来,很淡定道:“她是一个人,但她长大了,能生活得很好。”
“你是觉得,她离了你,不能活?”
他上下打量着孙子,到底是谁离了谁不能活。
“她为什么不告诉,不告诉我。”陆昂喃喃道。
陆老爷子翻白眼,“说明你人憎狗厌呗。”
“爷爷,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爷爷。”
陆昂眼睛眼尾赤红,眼底浮动水光,几乎要落下来。
他无法冷静,像一只陷入了狂暴的野兽。
陆老爷子认真看着他,“陆昂,我并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谁也没告诉,就说明,并不想与你再有瓜葛了,放下吧。”
“她已经放下了,即便你再如何不甘心,都没用。”
陆昂踉跄了两下,“可她为什么要走,我不会勉强她。”
“呵呵,真的吗,我不信。”
陆老爷子挥挥手,让他走,“我是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你问我也没用。”
“她与你,与陆家都断了,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她比你洒脱,能放下,你反而放不下。”
陆昂直视老爷子,两人眼神对视,老爷子眼里没有半点心虚。
他不再说话,转而就出了庄园,一路疾驰到了学校,找到了夏知鸢的舍友。
张雯皱着眉头说道:“她就发了个信息跟我们告别,其他没说什么。”
陆昂连忙问道:“那她人去哪儿了?”
张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把她的拉拉对象都整没了。
陆昂看向其他两人,两人皆是摇头不知。
看着陆昂匆忙,失魂落魄的背影,张雯撇撇嘴,“爱让人有软肋啊!”
陆昂去找学校领导,知道夏知鸢连学籍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最在乎学业吗?
为了躲避他,做到这个地步吗?
陆昂甚至找到了夏家人,夏家人看到他的瞬间,是惊恐,表情难看。
夏妈说道:“我们已经离你们远远的了,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惹不起,根本惹不起。
以前是特别想沾边,现在是一点不敢沾。
陆昂往屋里张望,连声问道:“夏知鸢呢,夏知鸢回来了吗?”
夏妈直接说道:“没有,我们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陆昂甚至无礼闯进屋内,每个房间都仔细看看,试图找到有关于夏知鸢的痕迹。
可惜没找到,他没找到任何,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夏知鸢不见了。
她人间蒸发了。
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就消失了。
他找不到她,找不到她了。
陆昂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头破血流又毫无结果。
他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找老爷子。
“爷爷,你告诉我,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
陆昂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找了跟夏知鸢所有有关系的人。
可依旧无所得。
只有老爷子,他只能从老爷子得到一点点消息,一点点只言片语。
“她为什么连学业都不管了,为什么啊!”
陆昂问老爷子,“她到底为什么啊?!”
老爷子都快烦死了,“全世界就一所学校啊,在哪里不能学?”
“爷爷你一定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肯定帮她办了很多事情。”
“我不相信她就这么轻松,这么快就离开。”
陆昂直视老爷子,“爷爷,你告诉我,我不会打扰她,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求求你了,爷爷。”
陆老爷子叹口气,“陆昂,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给了她一些钱。”
“陆昂,你太小看人了。”
“她无依无靠,并不代表她真的是柔弱,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必须靠自己。”
陆昂踉跄了两步,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
他茫然得很,一只蝴蝶闯入世界,轻轻扇动翅膀,却在他的世界引发了龙凤卷,摧毁了他的世界。
现在,这只蝴蝶,翩然而去。
他面对的是残破的,坍塌的世界。
陆老爷子说道:“你只需要她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活得好就行了。”
“何必知道她在哪里,她不想让你找到她,你找到又能怎样?”
“也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陆昂不死心,耗费了很多时间寻找人,找到她出国的记录。
可等到了地方,依旧找不到人。
她像消失在这个世界一般。
陆昂恍然,他好似做了一场大梦,醒过来,什么都不存在。
他的生活还要那样的生活。
可坍塌的世界,他坚固的世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告诉他,这不是大梦一场。
他渐渐变得冰冷内敛了。
用赵钱多的话来说,就像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没什么热乎劲。
也越发杀伐果决,赚了钱,没什么感觉,亏欠了也毫无波澜。
这本该是陆昂正常的生活,若没遇到夏知鸢,他该是如此。
决断,算计,赚钱,成为陆家最优秀的继承人。
一切都在掌控中,像一台理性的机器。
可现在变得不正常了。
鸳鸯失伴,梧桐半死,完全就是一个内敛沉默的鳏夫。
可这样看似强大的人,看起来不近人情不好对付的。
但实际上,只需要凑到他耳边,轻轻低吟,“你老婆不要你了。”
他轻轻一下就碎掉了。
但没人敢撩虎须,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但显然,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赵钱多汇报了工作,合上文件夹对陆昂说道:“公司要聚餐,庆祝突破了新目标,陆总要去吗?”
陆昂冷淡道:“不用,你们去,挂我账上。”
赵钱多欲言又止,“陆哥,你也该出去走走。”
老是这么憋闷着,人会出毛病的。
陆昂问起另外一件事,“人有消息吗?”
赵钱多脸色一下就带上苦色,最怕他问这个。
赵钱多摇摇头,“没有。”
几十亿人口中找到一个人的难度,可想而知。
陆昂听到这个消息,却很淡然,麻木的淡然。
“对了,艺术家exile回国第一场画展,给你送了邀请函,邀请你出席他的画展。”
赵钱多汇报道。
陆昂想也没想道:“推了。”
赵钱多不意外,“好。”
“等等。”
陆昂突然皱着眉头,嘴里呢喃:“exile,exile,放逐……”
“是祁俞?”
赵钱多点头,“是。”
“什么时间,你安排一下,我要去。”
夏知鸢曾经参加过祁俞的画展。
他想再走一遍,和夏知鸢曾经有过的回忆。
“好。”
陆昂拿起外套,出了公司,开车 回到了别墅。
车子驶进黑色雕花大门,趴着的大黄狗只是瞥了一眼,下巴磕在地上。
那只精力旺盛,见狗就骑的狗,几年的时间里,有些老了,不太爱动弹了。
陆昂下了车,对大黄招手,大黄才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厅。
陈嫂已经准备好饭菜了,还是两个人的。
对面没人,可依旧摆上了碗筷。
就说吓不吓人吧。
她是真的搞不懂年轻人。
吃完饭,陆昂坐在沙发上,看着监控视频,一只手揉着大黄的头。
大黄被揉得烦躁,想跑,又被陆昂抓住了后颈皮。
只能趴在他的脚边。
之前看到幕布上的女主人,它还会汪汪汪大叫,发觉上面的主人,既不会回应它,也触碰不到。
大黄也就不再对着汪汪汪直叫。
“你说,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真狠心啊,她真的一面不想见我。”
“我好想她,我太想了……”
“哪怕是见一面。”
陆昂对着一只听不懂话的畜生,说着话,袒露着脆弱。
大黄已经打起呼噜了。
陆昂要去祁俞的画展,他努力回想,自己当时穿的什么衣服?
他想得脑袋疼,就是想不起,他穿了什么。
只能将留了好些年的旧衣服,一套一套地往身上穿,尝试寻找记忆。
衣柜里,还挂着女士的衣物,每一件都被熨烫得不见皱折,罩着防尘袋,免得灰尘和潮气对衣物造成损害。
祁俞在外流浪了几年,整个人气质大变。
他留了些胡茬,遮掩住了娃娃脸,潇洒不羁,面容上甚至还有伤疤。
再无之间豪门公子的优雅和礼节,更像一株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竭尽全力生存。
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和潇洒。
陆昂和祁俞相见,两人皆是一愣,还是祁俞率先说道:“你变了很多。”
他声音嘶哑,有些难听,“抱歉,嗓子受过伤。”
“夏知鸢呢,没和你一起?”
陆昂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她走了。”
祁俞哦了一声,却是说道:“人世间,分分合合,世事无常,我去过战争的地方,人命瞬间就泯灭,脆弱无比。”
“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在巨大的无力面前,所有一切的情感,都那么无关紧要。”
陆昂沉默,走进展馆,看着祁俞的画作。
风格与之前大为不同,画作更多的展示生命力,再无之前的愁绪,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陆昂的脑子里想着,当时夏知鸢看画作的样子。
他挪动脚步,却被一幅画钉在了原地。
陆昂直直地看着这幅画,画作中,是一个怀孕的女人,她微微垂着头,抚摸着肚子。
温柔娴静。
只是一个侧面,甚至有些模糊,可却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甚至眩晕。
他连忙看向这幅画的名字,鸢。
鸢?
夏知鸢?
“这幅画怎么挂出来,这个不展览。”
祁俞的声音响起,声音沙哑对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立刻将名为鸢的画作取下来。
陆昂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随即激动地抓住了祁俞胳膊。
“画里是不是夏知鸢,是不是她,是不是?”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人注目,祁俞却道:“出去说。”
祁俞抽出一根烟递给陆昂,陆昂只是道:“戒了,你先告诉我,夏知鸢人在哪里,她在哪里?”
祁俞却没说话,反而点起了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隔着烟雾和陆昂对视。
“我是遇到过她,画里是她,我给她画的,她拿了一幅,我留了一幅。”
这几年里,第一次听到有关夏知鸢确切的消息,陆昂又哭又笑,狼狈无比。
“她在哪里,你们在哪里遇到的?”
祁俞打量着陆昂模样,并无嘲讽:“分别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相遇的地方。”
“谢谢,谢谢。”陆昂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