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你想娶妻么?”
阿琅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了这句话,下意识就应声:“想!”
揉揉眼睛,面前坐着一名小麦色皮肤的少年,额头上隐隐见汗,身着一身短打,像是刚练武回来。
再看自己,同样一身短打,手掌上有明显练武练出来的茧子,不对,娶什么妻,娶的是他老婆吗?
阿琅后知后觉,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只好老实站着,少年挥挥手,“你先回吧,我去给母亲请安。”
阿琅“唉”了一声,四肢僵硬退出房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先接收记忆。
原主阿琅,没有姓,十六岁,是十七岁的康定侯世子常星津的书童。
当初,七岁的常星津想买一只小羊,带着随从来到牙行,选中小羊付了银子,还没牵出去,小羊突然抖抖耳朵挣脱束缚咩咩的跑走,径直跑进孩童群里,一头撞到头上插草、浑身脏兮兮的原主身上。
常星津看原主有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人的眼神可怜兮兮,心一软买下原主。
原主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看着讨喜,他跟着常星津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康定侯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只有正妻所出的一儿一女,府上的下人大多都是家生子,在外面买来,还有幸成为世子书童的下人,有且仅有原主一人。
康定侯见识过原主与世子切磋武艺,眼看原主十五六岁了,朝廷以后可能派世子上战场,有原主在世子身边能当个亲兵用,和妻子一商量,康定侯夫人将身边的适龄丫鬟冬灵配给原主,两人成了亲。
婚后,小夫妻俩感情不错,从未红过脸,原主还用多年的积蓄外加世子的赏赐在府外长租了一套一进小院,晚间小夫妻俩过自己的小日子,白天原主照常在世子身边当书童,尽心尽力。
少年人练武饿的快,世子嗜甜,康定侯夫人不让世子吃太多甜食,原主总是自告奋勇去街上给他买各种糕点、果脯、甜饮子。
世子犯了错,原主能揽的都会主动揽,陪着世子一起罚跪、挨打,论忠心,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康定侯奉旨外出时给在浴桶中泡药浴的世子下了迷药,一个人摸进康定侯的书房,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在书页中夹了一封信。
世子醒来时浴桶里早被原主重新加了几次热水,除了泡久了脑袋昏昏沉沉之外,身体上并没有其他问题。
放信半个月后的大朝会,康定侯突然被扣下,有御史揭发康定侯通敌,与北方匈奴人互通信件,暗地倒卖军队粮草。
不等府内反应,康定侯府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前来搜查的士兵从书房里搜到康定侯与匈奴王室的来往信件,还把院子挖的到处是洞,经过仔细辨认,没找到信件的破绽,不多的文字信息与康定侯的笔迹几乎相同。
领队一声“得罪”,将侯府的夫人世子小姐全部抓起来,信件递到皇帝案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做皇帝的没有几个疑心不重的,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正发愁康定侯手里的兵权怎么收回来,这下有了正当理由,摆摆手让人抓人犯。
对于康定侯府,这是最黑暗的一刻,一夜之间全家下狱,府里的下人们被发卖。
康定侯父子被砍了脑袋,康定侯夫人、小姐被流放,双双倒在流放路上。
原主回到牙行,等待主子来捞他。
原主的确是孤儿,不过他是贵妃所出三皇子买来从小训练的孤儿,长到六岁时,原主打败了其他同龄孩子,头脑又聪明,被派出去完成任务,混到康定侯世子身边当差。
康定侯是前皇后所出二皇子的母舅,手中有兵权,若想将二皇子踩下去,就必须先从康定侯下手。
三皇子得到消息说世子要来牙行买小羊,决定把原主放牙行里。
为了显得惨兮兮,原主进牙行前先被人饿了三天,有人在他身上抹了草汁,小羊闻到草汁的味道奔来,果然引起了世子的注意,原主装可怜让世子心软,跟着回世子回了康定侯府。
此后,为了一直留在世子身边,他维持着忠心书童的形象,明面上外出买糕点,实际上是和三皇子的人汇报侯府的动向,娶妻是权宜之计,冬灵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娶了她对自己没坏处。
随着皇子们年纪渐长,夺嫡之争拉开帷幕,三皇子为人跋扈,面上却装的彬彬有礼,为了攒银子,偷偷与敌国交易粮草和马匹,运作一番后栽在康定侯身上,将自己这边的幕僚与敌国传的信交给原主,让原主找个机会藏到康定侯的书房。
承诺原主事成之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并给他自由。
原主被从小洗脑,对主子的话深信不疑,世子的书童和荣华富贵相比,毫不犹豫选了后者。
坑完康定侯府重回牙行的原主等到了来救他的人,那人还顺便带上了冬灵。
不过,夫妻俩刚进入来接应的马车,就被马车中藏着的人打昏了,等原主再次睁开眼时,土已经埋到脖子了。
本应是车夫的男人在填土。
原主从惊讶到恐惧再到不忿,破口大骂,车夫则一耒耜土扬到他嘴里,死到临头让他当了个明白鬼。
什么高官厚禄,原主在三皇子眼中不过是个用完就丢的工具,没用的工具还留着做什么?
这时候,冬灵转醒,平时性情温顺的她第一次对原主不假辞色,声声泣血,侯府对你不好吗?
骂了一通后,又提到自己腹中的胎儿。
侯府出事后她发现有孕,想着找个机会告诉原主,机会没找到,反倒让原主连累的被人活埋。
冬灵愧疚,平时她竟没看出枕边人是三皇子的人,只是因为三皇子想拉二皇子下水,皇上年老愈发多疑,祖上战功赫赫的康定侯就遭了难。
原主后悔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土已经埋住了他的鼻子,渐渐盖过头顶。
夫妻俩被填在土里,连个坟包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