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渡野担心孟映棠紧张,就一直跟她说,不用多想,大家都一样。
孟映棠乖乖点头。
说实话,她这会儿不慌了。
已经见过很多贵妇人,她心里大概也有数。
可是看起来,慌的好像是徐渡野。
“徐大哥,我听说这次,主要是皇上选秀,后宫添了新人,皇后娘娘才会让大家聚一聚。”
“应该是。”徐渡野道,“你就记着一点。皇后若是要让你领着人回来,你就装傻,推到我身上。”
他担心,皇上通过皇后给他塞女人。
毕竟孟映棠脸皮薄。
“不用。”孟映棠道,“我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是她早晚要面对的事情,她自己来便是。
只要徐渡野不动心,那么她也可以杀伐决断,无所顾忌。
“若是有人欺负你,不管是谁,只管怼回去。”徐渡野又叮嘱道,“我可不是胡说。皇后性格绵软,其他宫妃也没必要刁难你。至于其他人,那都无所谓。”
孟映棠笑着点点头。
不管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在徐渡野眼中,她都是那个会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小哭包。
徐渡野对她,有种孩子自己出门的担忧。
很快到了宫宴那一日。
兴奋的婵娟,早早就来给孟映棠梳妆打扮。
“姑姑,今日是不是要素一些?”婵娟道。
“不,要隆重一些。”孟映棠道,“不能让人看轻了。”
无论她怎么想低调,她现在的身份在这里,那么年轻,身份却高,总是人群焦点。
既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地让人看。
“好嘞!”婵娟领会精神,立刻开始帮她收拾起来。
半个时辰后,穿戴好的孟映棠看着铜镜中的女子,有些失神。
铜镜映出端丽姿容,镜缘的缠枝莲纹将芙蓉面衬得愈发莹白。
孟映棠指尖抚过襟前鸾鸟,广袖滑落时露出半截凝霜皓腕。
“姑姑穿这诰命服,竟比穿嫁衣还贵气。”
婵娟将最后一支点翠掩鬓插入她发间,金镶玉的流苏坠子轻晃,在耳畔投下细碎光影。
孟映棠看着镜子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广袖下的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原来金线绣的海浪江崖这样重,重得连她那样一个卑微之人,都能端出山河气度。
人生际遇,实在是变幻莫测。
五年前的她,即使做梦也想不到,她短短数年之后,会成为二品诰命夫人。
命运对她,恩宠有加。
“姑姑,哪里还不妥当吗?”婵娟见她失神,不由问道。
“没有,都很好。”孟映棠笑笑。
霜姐在炕上站着,伸手要奶娘抱,非要过来蹭蹭她今日格外美丽的娘亲。
孟映棠笑道:“可不能抱你,衣裳就弄皱了。你乖乖听话,娘回家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霜姐想哭闹着跟着去。
可是看看,外公不在,祖母不在,爹也不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但是不高兴是要表示的,她撅起了小嘴。
孟映棠带着婵娟登上了马车。
她选了个不早不晚的时间,下车的时候许多诰命夫人已经到了。
年长的诰命们身穿翟衣,金绣翟鸟随步履翻涌成连绵的云海。
她混迹在人群之中,虽然年轻和美貌引来一些侧目,但是并不算多。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重朱门前。
朱门足有三丈高,黄铜门环映着夕阳,孟映棠和众人一起停下,站在青金石地砖上等着拜见皇后。
她们先要拜见皇后,然后再去设宴的地方。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无聊。
身旁的郝氏,偷偷勾了勾孟映棠的手,低声问她:“累不累?忍着些。”
知道她是好意关心,孟映棠笑着轻轻摇头。
“你今日真好看。”郝氏由衷地道,“哪里看得出生过孩子?分明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我已经是小姑娘的娘了。”
两人正低声交谈,孟映棠听到后面传来刺耳的一句:“她不过就是命好,本就是个泥腿子,还是二嫁……”
然后声音停下,大概是旁边有人劝了什么。
“怎么,还怕人说不成?”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哪个不是出身名门,今日要被她踩在脚底下,真是晦气!”
“妹妹,不用理会这些酸言酸语。”郝氏忙对孟映棠道。
看,她也听出来了,针对的是自己。
孟映棠笑笑,扭头看向后面。
虽然身后人很多,但是她一眼就捕捉到那个口出狂言之人。
三十多岁的妇人,鬓边金累丝嵌宝牡丹钿,随着她冷笑轻颤,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孟映棠,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看她身上的衣裳,她应该是三品诰命。
孟映棠微微一笑,“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我娘家姓于,我爹乃是刑部尚书,我相公在御史台任职。”
“哦,于夫人。”孟映棠道,“幸会幸会。”
刑部也好,御史台也好,和徐渡野并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
那这人,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子。
于氏冷笑,“飞上枝头的麻雀,也还是麻雀。”
孟映棠笑笑,没说话。
婵娟气得脸红,但是这种场合下,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能忍着怒火,心里默默诅咒于氏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众人虽然都没好意思插嘴,但是心里都觉得,那于氏真是个十足的惹祸精。
而孟映棠,也未免太软弱了些。
怎么也要骂回来两句才是。
于氏见孟映棠这般,觉得自己大获全胜,十分骄傲。
等众人拜见过皇后之后,来到宫宴处坐下。
皇后很和善,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让人传菜,同时上歌舞。
孟映棠忽然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臣妾白虎堂指挥使徐渡野之妻孟氏,有事容禀。”
皇后愣了下,随后温和笑道:“原来是孟夫人,素闻皇上夸赞徐大人威猛,不知孟夫人竟然如此年轻。”
皇后是个很温柔的人,和红袖气质截然不同。
差一点,红袖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度过或许辛苦乏味,但是平顺安康的一生。
孟映棠来之前就做过心理建设,不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想象之中。
“孟夫人,何事要和本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