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泽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想替刚才沈玉姝的所作所为转圜几分余地。
他不禁开始猜测,李郎中带着孙女离开京城,缘何会选这个小山村隐居,难道他早就知道这小丫头的不同之处?可他常年待在京城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去年那场伤寒他不带自己孙女去县城情有可原,可带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又是因为什么,据他后来调查所知两家平日只是寻常来往,并无什么深交。
他原以为是李郎中看中此人有学医的天赋,可此刻看他紧张维护的模样,恐怕远不止此。
这小小的一个山村倒是藏了不少的秘密,这家人脸上可没有半点逃难的恐慌,他向身后的云方招手,耳语几句。
沈玉姝没注意到屋里少了个人,她正在炒素三鲜,这是最后一个菜,尽管厨房是开放式的能散热,可灶台是个高温地带,热气腾腾,她被熏的一个劲儿的流汗,擦掉差点流进眼睛的汗水,拿起旁边的盘子盛菜。
“半夏,先和我去送饭。”
沈玉姝把菜分开放到两个托盘上,喊云白端着另外一份,半夏抱着装米饭的盆,三人朝后面大房的木屋走去,路过老两口的房子喊了一声。
云白落后两人几步,眼睛不动声色瞟向四周,把一切尽收眼底。
沈玉姝把饭送到门口,便让两人先回去吃饭,她要先回屋换一身衣裳,身上的肉味实在太重了,这么热的天她怕自己被熏的吃不下饭,浪费了自己辛苦做的一桌子菜。
“爹,娘,宁嘉,吃饭了。”
她进屋之前先给自己消了个毒,从空间拿了一坛果酒,这次是杨梅酿的果酒,怕几人喝起来没个节制,只拿了一坛五斤装的。
“姝姝,到底怎么回事,你爹回来说的含含糊糊的。”顾氏听到了门口的动静,马上从卧室出来,径直走向她,眼里含着几分担忧。
沈玉姝绕开顾氏,抬手阻拦她的靠近,“娘,你先别过来,我没事。”
看了眼同样担忧的沈宁嘉解释道:“来找李郎中的那几人,他们是从灾区回来的。
那边生了瘟疫,我怕传染给家里人,尤其是玉欢和宁清,以防万一才让你们分桌吃饭。
我先上去换衣裳,厨房有酒记得带上。”
“真的?你可别骗娘。”顾氏原本放下的心又被女儿后面几句话提了起来。
“走吧,要是真严重,姝姝还会进屋吗?宁嘉,你也来。趁两个孩子睡了,咱们先去把饭吃了。
姝姝忙活这么久,估计早就饿了,让她去换衣裳,有什么等吃了饭再问也不迟。”
沈安信边说边拉着顾氏往门外走,还不忘朝屋里的沈玉姝挥手,让她赶紧上楼。
“对对对,那姝姝你快去换衣服吧.......”顾氏说话的声音随着脚步越来越远直到听不到。
沈玉姝朝着频频回头的沈宁嘉摆手,转身飞快跑向阁楼。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把头发吹干扎起来,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下楼,迎着一阵微热的风,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又是个新的人了。
然而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存了几秒,等她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便消失殆尽了,靠,这么热的天澡是白洗了。
等她再回厨房时间过去了一刻钟,半夏也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以来,一桌的菜愣是没人动筷。
“怎么不吃?不饿吗?”沈玉姝神色自如的坐到李郎中旁边。
徐远泽注意到她脸上的两朵粉晕周围还多了一股清香,眼角动了动,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身子微微前倾紧盯着对面的人,“辛苦做饭的人不在,我们怎好意思动筷。”
话说的意味不明,语气还透着一丝怪异,沈玉姝瞬间明了,这是拿话点她呢,看来盐的事要说不说清楚,中午这顿饭是别想安生吃了。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来回转换,最后对上徐远泽如墨一般的眸子,平静开口。
“你们现在吃的粗盐之所以苦、涩,是因着里面还有未清除的杂质,只要把杂质剔除留下的自然便是细盐了。”
对面的两人一脸懵,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齐璟逸摊手反问,“没了?那怎么剔除?”
沈玉姝却是平静开口,“不知世子准备用什么条件和我交换。”
这小丫头,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不过这样也好,有所求才好办事,徐远泽一脸正色,“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沈玉姝余光瞟见对面的几分春光下意识往后仰了仰,乖乖,这家伙该不是打算色诱吧。
她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这该死的胸膛长么白干什么,把她的脑子里的思路都搅乱了,哎,美色误人啊。
“那个,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说说制盐的事吧。”
沈玉姝佯装无事的坐直身体,问道:“不知时下制盐的法子是哪种?”
徐远泽精准的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哪种?你还知道别的。”
他和齐璟逸对视一眼,看来这回不止有意外收获,而且收获还挺大。
呸,这狗男子脑子转的还挺快,沈玉姝冷了脸,“我是问用什么法子制的盐?”
“用大锅煎煮海水成盐。”
沈玉姝脑中瞬间闪现她之前翻阅史书看到的淋卤煎煮法,她曾怀疑这个朝代的文明和前世的宋朝有些像,看来在某些方面还是落后的。
既然这样她索性把晒盐的法子简单说了一下,就是建多层盐池,自上而下,从最上面引入海水,一层一层晒,海水流入最后一层之时,卤水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浓度,然后暴晒一日即可成盐,这种方法能大大节省人力物力,是最适合时下的法子了。
“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咕噜咕噜......”齐璟逸尴尬的捂着肚子,胳膊肘杵了杵旁边,“要不咱们先吃?”
徐远泽虽听得一知半解,不过话都记在了脑子里,等从这里离开就飞鸽传书便让京城那边派人试一试,到底管不管用。
他点点头,拿起筷子,“先吃吧。”说着慢条斯理的伸向面前的清蒸鲈鱼,他的口味一向清淡,旁边的菜颜色看着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