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诗就跟个大地鼠似的从床底下突然窜出来,且不给谢锦珠和谢红霞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小子一把就把谢红霞拽过去了。
谢锦珠伸手只是徒劳,拦都来不及!
等谢锦珠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对上的就是钱明诗龇出的一口大白牙:“你别以为自己救了我们的命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不是你们谢家拿出去卖了换银子可以随意舍弃的物件,她现在是钱家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
“你们都该叫她一声钱夫人!”
钱夫人执掌钱家内宅,身份何等尊贵?
休说是十两百两这种扔在地上钱明诗都懒得弯腰去捡的碎银子,就算是千两万两,谢红霞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什么也不为!
就因为钱家有的是花不完的银子!
谢红霞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姓谢的休想再来伤害她!
钱明诗的嘴实在太快,不管三四嗷嗷一通乱喊,几乎堵住了谢红霞所有想说的话。
谢锦珠当场被气笑:“你小子怎么龇牙逮人就咬呢?”
“谁说我要害她了?”
“你少糊弄我!”
钱明诗张开胳膊,试图用自己单薄的少年身躯把谢红霞护住,恼道:“你家若不是害她,为什么将她卖了?!”
“少时不愿养,现在少来沾她的光!”
“她能让我沾哪门子的光?”
谢锦珠抽气道:“少爷你睁大眼仔细瞧瞧,你们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
她费劲巴拉把谢红霞弄回来,就从未想过要从她的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谁知钱明诗张嘴就是一声:“我呸!”
“你家就算是不图财,那也是自己做贼心虚!”
谢锦珠气结道:“那你有本事别……”
“不愿让我们待,小爷我现在就带她走!”
少年虽是人在屋檐下,可显而易见地不愿低头,喊出口的气势比谢锦珠还强横三分:“天大地大有的是地方可去,小爷不稀罕你这破地儿!”
“等回到了钱家的地界,我……”
“钱家的地界?”
谢锦珠冷嗤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早就……”
“谢锦珠你住嘴!”
谢锦珠在余怒中被呵斥回了几分理智,气不过地磨了磨牙,到底是没说出让钱明诗当场崩溃的事实。
谢红霞强压下眼底的震愕,安抚似的把手落在钱明诗的肩膀上,低声说:“没事儿,不用这么紧张。”
钱明诗一双狗崽子似的眼睛闪过一丝虚弱,仍旧强撑着气势梗着脖子说:“总之,不行!”
“我不许!”
“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姓谢的谁也不许靠近她!一步也不行!”
谢锦珠面无表情。
钱明诗气壮山河:“来一个我打一个!”
“打死了一概不负责!”
谢锦珠现在就想捶这个小崽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姹紫嫣红。
最后话及嘴边,只化作了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罢了。”
“今天时辰太晚了,改日再说。”
至于这个逞凶斗狠的小狗崽子……
谢锦珠看着浑身都紧绷的钱明诗,恶趣味从心头起,毫无征兆地微微一笑:“少爷哎,你且盼着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这里可不是钱家,要是不小心撞在我手里了……”
捕捉到钱明诗控制不住的一抖,谢锦珠笑色更加玩味:“咱们走着瞧。”
谢锦珠扔下狠话从容告辞,走之前还没忘了顺手带走谢红霞自掘坟墓的小香炉。
钱明诗冲过去把门从内部抵死,再三确认谢锦珠进不来了,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上。
小东西跟谢锦珠对阵时不甘示弱。
现在却活像是落水后被捞起来的鸡崽子,浑身竖起的毛都嗲了下去。
气势全无。
谢红霞愕然一刹,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小声说:“什么时候来的?”
她回来后情绪起伏太大,居然都没发现床底下多了个人。
钱明诗用力搓了搓脸,声音闷闷的:“总之你别管。”
“不过我可事先警告你,少跟那个谢锦珠来往!”
谢家的那些人他都见过了,全都没什么心眼子。
只有这个谢锦珠!
钱明诗宛如幼兽,对危机有生来不散的敏锐,满脸心有余悸:“那天晚上我是看着她怎么带路冲进去又杀回来的,她很危险!”
也非常难缠!
谢红霞哑然一笑,沙哑道:“知道她是个麻烦的,怎么还跟她对着干?”
“咱们如今寄人篱下,你难道就不怕……”
“怕?”
钱明诗桀骜道:“小爷有什么可怕她的?”
他决定掉头回去救谢红霞的时候,连死都不怕,凭什么怕谢锦珠?
钱明诗的脑瓜子清明得很:“她忌惮你的身份,又不清楚当年的过往,打鼠恐伤了玉瓶,吓唬吓唬我得了,不敢真的动我。”
只要谢红霞护着他。
就算是把谢锦珠的后槽牙都气得磨碎了,谢锦珠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
谢红霞被他条理分明的逻辑逗得好笑。
钱明诗拍拍屁股站起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要和你在一处,不然我怕看不住你。”
“毕竟……”
钱明诗狠狠一咬舌尖,转过身背对着谢红霞说:“我出门前爹交代了,让我务必听你的话。”
“爹说得对,你不会害我。”
少年竖起的尖刺在生死逼近间冰雪消融,只是话声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冷硬:“不过我还是不会叫你娘的。”
“我娘只有一个,你这辈子都休想!”
谢红霞哑口无言地看着钱明诗开始折腾打地铺。
灯火如豆的夜色中,谢锦珠独行在回去的路上,耳畔响着系统挖苦的声音:【什么时候那么暴躁易怒了?】
【就那么个牙才长齐的小毛孩子,就能差点吵到扯头花?】
谢锦珠没了之前的怒气,麻木着嘟囔了一句:“你懂什么?”
谢红霞一身尖刺,好不容易建起的微弱信任已经崩塌。
这种时候,她身边多出来一个愿意护着她的人,对接下来的局面有利无害。
钱明诗是出言不逊态度讨打。
不过没关系。
谢锦珠非常大度地说:“这账我给他记着,早晚的事儿。”
别人对谢锦珠最大的误解就是:她不记仇。
实际上……
谢锦珠龇牙冷笑:“我当然不记仇啊。”
有仇拖不过三天就必须报复回去,她有什么可记的?
系统在沉默中打出了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大拇指,谢锦珠视而不见,大步流星地朝着谢家走。
没有证据的猜测不能当事实。
想搞清楚当年的原委,就必须找到当事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