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拉着孙灵芝的手,柔声说道:“爷怎会忘了我的芝芝呢,这不,谁都不叫,就把你叫过来了,还不是因为爷想你了?”
若是以往,朱玉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孙灵芝能开心地晕过去。
可是现在,她竟然觉得这声音娘里娘气......
还有朱玉的手,虽然养尊处优,可是他的手也是男人的手,力气很大,可是现在,握住孙灵芝的那只手却比女子还要柔软......
孙灵芝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虽然她是个戏子,可是朱玉还是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嫌弃。
若是以前,朱玉是不会留意这些的,女人只是供他发泄的玩意儿,他不会关心一个玩意儿的喜怒哀乐。
可是人是会变的,朱玉的变化始于少了那二两肉。
自从他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朱玉便一天比一天敏感。
好啊,这个贱货竟然也敢嫌弃他了,不是嗲着声音喊官人的时候了。
朱玉恨不得立刻拧断孙灵芝的脖子,可是他忍住了。
孙灵芝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兰姨娘前面。
“上次你爹被金宝赌坊赶出去,后来如何了?”他关心地问道。
孙灵芝眼睛闪了闪,忙道:“爷能记得他,是他的福气,爹不知道,他这些日子东躲西藏,连家都不敢回了。”
孙灵芝没有说谎,她爹确实东躲西藏,而且没少让她娘来找她要银子,她快要烦死了。
“这样吧,爷和金宝赌坊的人说一声,把他的帐给平了。”朱玉说道。
孙灵芝的心怦怦直跳,朱玉若想给孙红宾平帐早就平了,不用等到今天,现在忽然提起这样,为什么?
她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自己的肚子,这是她的底气。
“爷,你有什么事情要让奴家去做的,只管吩咐,奴家......奴家心里,爷就是天。”
朱玉在心里冷笑,本世子刚说了给你爹平帐,就变成你的天了?
你不是嫌弃本世子吗?
该死的贱人!
“我爹现在有那对姐妹花,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兰姨娘,他怕是早就把你给忘了,不过你不用难过,你还有爷,以后你就在爷身边伺候吧。”
孙灵芝心中大喜,以后她可以留在朱玉身边了?
可是下一刻,一股恶心便涌了上来,她努力想要压下去,可是没有成功,她哇的一声,便呕了出来,好在她及时侧过头去,才没有吐在朱玉身上。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日子,这就是正常的孕吐。
然而朱玉不是这样想的。
现在的朱玉有一颗敏感的玻璃心。
本世子让她留在身边,她竟然恶心地呕出来!
朱玉再也不装了,他恶狠狠瞪着孙灵芝,眼中的杀意,让孙灵芝打个哆嗦,身子一软,便跪了下去:“奴家有了身孕,是爷的!”
朱玉怔住。
孙灵芝有了身孕?
是不是他的并不重要,因为孙灵芝腹中的孩子,即使不是他的,也是他爹的。
可是......
朱玉忽然笑了,有趣,太有趣了!
“好,爷有儿子了,哈哈哈!不过,可惜啊,兰姨娘有了身孕,若是她生下的是个儿子,爷的世子之位怕是就要保不住了,爷都要靠边站,就更不用说你肚子里的这个了,可怜啊,来的不是时候。”
他挥挥手,对孙灵芝说道:“爷和我爹说一声,让他写一张放妾书,你出府去吧,趁着年轻再找一个。”
孙灵芝吓了一跳,让她出府?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找个老实人当接盘侠吗?
她是侯府里的姨娘,哪个好人家敢娶她?更别说她还怀着孩子。
不行,她的儿子是勋贵子弟,即使是庶出,也是侯府公子。
她咬咬牙,忍着恶心,一头扑进朱玉怀里:“爷,别让奴家走,求求你,留下奴家吧,奴家还怀着爷的儿子呢。”
朱玉嫌弃地想要推开她,这贱人刚刚吐过,一身酸臭味儿。
可是他现在还未痊愈,根本没有力气推开她,只能任由那张臭烘烘的嘴巴在他身上拱来拱去,他也要吐了......
次日,在院子里待了几天的兰姨娘想到花园里透透气,几个丫鬟小心翼翼地陪着她,路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兰姨娘遇到了正躲在那里偷偷掉眼泪的孙灵芝......
“我爹欠了很多赌债,我娘来找我要银子,我没有银子给她......”
兰姨娘心中酸楚,她的爹也是个赌鬼,她就是被她娘亲手卖掉的,转了两手才到朱侯爷手里。
好在她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中间又转了两手,她爹和她娘不知道她的下落,否则一定也会找上门来要银子。
“唉,咱们同命相怜,都是可怜人......”
与此同时,燕侠回到了刑部。
虽然头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但是燕侠等不及了,表妹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刑部又多了六具尸体。
......
最近几天,京城里风起云涌,就连翰林院里也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那些道貌岸然的翰林们,全都化身为长舌妇,反正他们平时也很闲,哪怕是读书人,闲来无事也是要聊天的。
现在聊的最多的,就是宝庆侯世子朱玉的事。
今天又是进宫的日子,杨胜秋如往常那样,给永嘉帝读了几页古书。
永嘉帝年少时也是一个爱读书的,宫里的藏书阁有很多珍本,他还有很多没有读过的,杨胜秋的工作便是将这些珍本一一读给永嘉帝听,有时还要陪着永嘉帝探讨一番。
他很喜欢这项工作,不仅可以阅读那些难得一见的珍本,而且还能在探索学问中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
今天却和以往有些不同,在他读了几页古书之后,永嘉帝没有点评,却问道:“杨爱卿可曾听说最近京城的传言?”
杨胜秋如实回答:“臣愚钝,不知圣上所指是哪种传言,臣只听说了宝庆侯世子的一些事。”
永嘉帝微笑:“那杨爱卿就说说宝庆侯世子的传言吧,朕在宫里听到的都是只言片语,杨爱卿把你听到的和朕说说吧。”
杨胜秋深吸一口气,他早就听说过宝庆侯府的魏老夫人与丽太妃是同宗姐妹,而皇帝对宝庆侯府,以及朱玉一向维护有加。
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
于是他便把他听到的,有关神鼠下凡惩罚的传言讲了出来。
永嘉帝轻笑一声,问道:“杨爱卿怎么看?”
杨胜秋:“臣......不敢看。”
永嘉帝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他看向杨胜秋:“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郎,有趣,很有趣!”
杨胜秋不知皇帝口中的有趣是什么意思,可是却松了口气,宝庆侯府的事,本就不是他能评议的。
永嘉帝说道:“好,今日就到这里吧,来人,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给杨状元带回去。”
杨胜秋连忙跪下谢恩,他进宫多次,还是第一次拿到赏赐。
捧着装点心的匣子从宫里出来,杨胜秋坐上轿子回家,刚刚驶出皇城,横次里一驾马车拦在轿子前面。
一名小厮从马车里下来,走到轿前:“小人是佳宁长公主府的,奉长公主和大公子之命,来给杨状元送赏花会的请帖,杨状元府上铁将军把门,正遗憾呢,没想到竟然在路上偶遇。”
杨胜秋微微颔首,伸手接过请帖:“谢长公主殿下和大公子抬爱,杨某届时一定前往。”
小厮走后,轿子继续前行,杨胜秋打开请帖,赏花会在五日之后。
这位佳宁长公主是佳宜长公主的妹妹、佳安长公主的姐姐,虽然不是嫡公主,但其生母是孟太妃,孟太妃便是太上皇的淑妃。
太上皇的元后早逝,继后被废,贵妃死后,孟太妃便是后妃之首,就连皇帝的生母丽妃也要排在她后面。
即使是现在,丽太妃也依然不能撼动孟太妃的地位。
后宫里有五位太妃娘娘,地位最高的就是丽太妃和淑太妃,一位是皇帝生母,另一位却是德高望重,加之她膝下无子,因此,太上皇信任她,而今上对她也很是敬重。
丽太妃和她斗了半辈子,即使儿子做了皇帝,却依然没能在名份上压她一头。
且,孟太妃从不会为难皇后,她也不争夺掌管后宫的权力,与丽太妃整日想给皇后和嫔妃们立规矩相比,孟太妃则与这些后妃们处得都不错,且,她只管享福,从不争权夺利,这些都让皇帝非常满意。
连带着孟太妃生的佳宁长公主,也被皇帝高看一眼,就连这次的赏花会,也设在她的府第。
其实论地位,佳宁长公主是比不上元后所出的佳宜长公主的,若是往常,这赏花会也是要交给佳宜长公主的,可是今年不同,虽说父母不用为儿子守孝,可是萧真“死了”刚满一年,佳宜长公主又在不久前生下女儿,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让她为此操劳,所以便将赏花会设在了佳宁长公主府上。
是的,杨胜秋已经从侧面上听说了这次的赏花会。
他还听说,这次的赏花会,赏花只是幌子,实际上就是相亲会,京城里顶尖的公子和贵女们,要在这次的赏花会上挑选意中人。
而他,这位尚未婚配的新科状元,便是候选人之一。
杨胜秋并不觉得屈辱,人和人是不同的,他寒窗苦读,辛苦一生换来的,或许还不如别人在娘胎里就得到的。
所以,用他的状元功名,来换取一份赏花会的请帖,又有何不可?
再说,他能说不接受吗?
他不能。
他敢不去吗?
他不敢。
且,这满天下的读书人,又有几人能得到这份请帖?又有几人能成为京城顶级贵女内定的女婿?
只要看上他的贵女不是公主,杨胜秋都能接受。
是的,他不想尚主,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萧驸马。
萧驸马当年只是探花,而他是状元,萧驸马背后还有强大的萧家,而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他更不想终其一生只为公主镜前画眉。
杨胜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放在膝上的那只点心匣子,和放在匣子上的那份请帖。
他终是从那个小县城里走出来了,他仍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他也是状元郎,是能出入皇宫的人。
“在前面那家书铺前停一下。”他对轿夫说道。
小时候,那时祖父还是一名太医,那时祖父经常带他来这家书铺,而现在,每当他心情波动时,便会来这家书铺。
这里总能令他静下心来,就像小时候跟在祖父身边那样。
他将点心匣子和请帖交给长随小墨:“你带着轿子先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小墨没有多问,公子一向如此,再说,从这里到家也并不远。
杨胜秋独自走进这家书铺,书铺的伙计早就认识他了,笑着说道:“杨公子来了,今天刚到了两册新书,是瀚墨堂刻印的,一书难求,小号也只每册抢到十本。”
杨胜秋微笑:“我来得真巧。”
书铺是个二层小楼,杨胜秋感兴趣的书都在二楼,二楼没有柜台,可以自己从书架上取书翻阅。
书铺的老板是个厚道人,二楼设有桌椅,有些买不起书的穷书生,甚至可以在这里抄书。
杨胜秋走上二楼,很快便找到了瀚墨堂刻印的两册新书,其中一本竟然是上个月刚刚致仕的周翰林所着,杨胜秋很感兴趣,拿了一本便准备坐下翻看。
他常坐的那些桌子前已经坐了一人,杨胜秋怔了怔,那竟然是个小姑娘。
京城民风并不闭塞,偶尔也能在书铺里看到女子,但是那些女子多是买了书便走,不会久留,杨胜秋还是第一次遇到坐在书铺里看书的女子。
好在这里有两张桌子,否则杨胜秋是不方便坐下的。
他走到另一张桌头,正要坐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小羊哥哥。”
杨胜秋猛的怔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回头,僵着身子坐了下去。
却听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小羊哥哥,你还记得吴地的竹西塘吗?还有杨老太医爱吃的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