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已经过了保定,马上就要进站了,四九城文建凡在九十年代初来过一次,那时候四九城也不怎么样,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俨然的一个烂工地。
下了火车,出了烂糟糟的站台,李老爷子居然有人接站,文建凡知道估计是他那死对头派人来接的,刚准备笑话笑话干爷爷的,他反倒吹起牛逼来了,“瞧瞧,这就是牌面,知道了吧?我们上车,让司机同志先送你们,就这两天我安顿好了就去棋院看你,到时候干爷爷接你去吃烤鸭去。”
得,这牛逼活该他吹,谁让棋院没车呢。
国家棋院倒也不远,沿着天坛东路直接往南开,不到三公里就到了。
和干爷爷告了别,蒯主任和陈院长帮忙,一人拿了一个旅行包,文建凡则拿着二胡进了棋院宿舍。
“今晚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明天早上我会带你去吃早饭,然后再带你去你要的四合院还有你读书的学校,哦,忘了问你,你是想离棋院近的学校还是离你那破四合院近的学校呢?”蒯主任问道。
“那还是离棋院近些的吧,反正也不常去,无所谓了。”文建凡很自信,读书的成绩不需要考虑,就看明天的房子在什么位置了。
房间在四楼,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一扇对开的木质窗户,厕所和浴室都不在房里,简陋得不要不要的。
“蒯主任,这附近算了,明天白天再说吧,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了。”文建凡不喜欢住宿舍就是这个原因,一切都太简陋了,大门口倒是有镜子和一个很大的挂钟,要不是文建凡自己有手表,还真不知道时间。
坐了一整天的火车,小腿有些发酸,而且今天没蹲马步的,想补上又怕没热水洗澡,搞得文建凡很郁闷,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前怕狼后怕虎得了,不就是蹲马步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其实蹲马步还一个方法,就是靠着墙,直接半蹲,文建凡就是这样做的,不省力,只是不必担心自己会倒下罢了。
脑子里尽量不去想蹲马步的事情,YY就很好,最难熬的四分钟过去,文建凡感觉到腿部的酸楚,脑子里在想嗲嗲娭毑现在是不是在想自己了,老大到时候的期末考试会不会拿第一名。
转移思想还是很好用的,文建凡已经听到了十五分钟,这时腿上的酸楚已经很难忍受了,需要幻想脚下是无尽的深渊,才能继续挺过这一关。
身体上的锻炼一直是文建凡的弱项,他最擅长的还是动脑和他的动手能力。
现在的他咬着牙,开始规划自己的小四合院,进门之后必定就是自己的院子了,往下挖个两层应该没关系的吧?最好能挖到和房子面积差不多大小,那就更合适了。
文建凡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三十五分钟,恒心加毅力,没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洗漱间洗澡是没热水的,需要定时供应,痛快的洗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明天会是什么样子管那么多干嘛,太阳照常升起就行了。
早晨是被蒯主任敲门敲起来的,跟着他去食堂吃过了早饭,蒯主任骑着单车带他去看房子,一路上,老蒯这里指指,那边也指指,告诉文建凡这是天坛公园,以前明清两代皇帝祭天的地方,那里是曹雪芹住过的地方,一路上充满了首都人民的自豪感。
四九城下边的平民就这样儿,首都嘛,自豪得很,只是到了南池子,死活找不到分给文建凡的四合院儿,蒯主任正要问旁边的街坊,文建凡说道:“别急,咱们直接去办事处或者居委会吧,反正过来动工,也得找他们出面的。”
不怪蒯主任,这胡同里现在都歪七扭八的,很多都是邢台地震之后加盖的地震棚,加上几层砖就变成永久性的了。
居委会倒是好找,蒯主任找到居委会的主任,“您好,主任,我们是国家棋院的,我姓蒯,是棋院的后勤主任,这次来是为了上面拨过来的四合院,您看是不是方便,咱们一起去看看。对了,主任您贵姓啊?”
“我姓张,你们叫我张主任就行了。那个四合院我估计连砖没剩下了,地方倒是没人占,不过这要是动工的话工程可不小,估计得花个好几千才能重新建好。”张主任是大姓,可以不用说免贵的。
“张主任,那房子能挖地下室吗?有时候我会在屋里练练琴啊什么的,怕吵到隔壁街坊休息。”文建凡问道。
“那要到我们居委会和办事处填表,填完表盖了章才可以挖地下室。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进咱们国家棋院啦?小伙子年纪不大吧?初中毕业啦?”张主任看着文建凡瘦瘦小小的身躯问道。
“张阿姨,我还在读初一呐,这不是找上来了嘛,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多多照顾了。”文建凡作了个道教的揖,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到了,我的天啊,这怎么就被占了?你们等等啊,我这就去问问。”张主任其实心里早就知道,但还是要装作气急败坏的说道。
文建凡静静地看着张主任略带夸张的表演,脸上还是没有露出半点表情。
怪不得找不到门牌号呢,这地已经被周围的邻居街坊给占完了,前后左右都没缝隙了。
蒯主任尴尬的笑了笑,“咱四九城的地金贵着呐,人口又多,每家的房子都那么点点大,有的不到十个平方还要睡六七口人,实在是遭罪。要不你还是住宿舍?”
文建凡使劲地摇着头,说道:“我还就喜欢这种市井胡同的氛围,这才是生活嘛,要是将来我回老家的时候,别人问我你住哪,我说我住在故宫边上,和我说住在宿舍里,您觉得是一个味儿吗?”
张主任很快就回来了,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位小同志,这么着行不行,两天之内我让他们都搬走,然后你等我通知你再过来,行不?”
“张阿姨,您别看我是外地人,等两天您就不是和我交接了,是和我爷爷交接,他是井冈山上的红小鬼,当然,现在他是老同志了,我不想让他管的,他不放心,特地从星城跟着我们到的四九城,还没出站,他就被他战友派小车过来接他,您要是不信,就问问我们蒯主任,这两天我哪也也会去找我,那我就直接让他和您交接了啊。”
文建凡转头对着蒯主任说道:“蒯叔,那就这样吧,咱们走吧。”
想欺负文建凡,要是没有干爷爷,文建凡会自己往上找负责人,没人负责那就回星城好了,反正留在四九城也没啥意思。
文建凡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张主任则是询问蒯主任道:“蒯主任,我们基层的干部最不好做事了,您看着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要不你们多等几天,我让他们把新搭建的房子都拆掉?”
“呵呵,您跟没好果子吃。而且他这是先礼后兵,把话儿都跳开给您说得明明白白的,算是仁至义尽了,您自个儿掂量着办吧。”蒯主任才不掺和这烂糟事儿呐。
张主任麻爪了,这南池子以前就是太监们住的地儿,解放后不断地有人搬进城里来,好好地院子成了大杂院儿不说,还越住人口越多,越住越挤,好不容易这房子倒了,搬了些人出去,这上门说情的都快把家里的门槛给踩断了。
不让他们住吧,一家八口挤在八平米的小屋居住,住了吧,这下自己又得挨批,这可怎么办呐!拆吧,最好都拆了!张主任又去找住户去了。
“这事儿吧,其实也怪不得人家张主任,主要还是四九城的人口太多了......”蒯主任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建凡打断了。
“是,主要还是怪我们这些外地人过来解放了全国人民,抢了皇城的龙气,对吧?”
文建凡这话说得很重,既然谈好了条件就该执行下去,不然来四九城受苦来啦?我为国争光没问题,可安排的房子也要落实吧?!安居乐业,不安居怎么乐业?
现在的房子不能买卖,要是能买卖,文建凡肯定会先买上一套再说,要找钱还不容易,打个电话去香江,就买六月份的世界杯就是了,随随便便就可以弄个几十万上百万回来。
“小文,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是说下面基层的干部也有难处,你能体谅他们就最好了,可没有半点得罪你的意思啊。”蒯主任算是半个四九城的土着,他一直在隔壁县里居住,参军之后提的干,对四九城非常熟悉,才说出那些话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吧?不告而取是为贼,我不能拿着您的单车去接济没有单车的人吧?”文建凡最不喜欢的就是道德绑架,我的东西我愿意给你才是你的,不然即使放烂了那也还是我的。
“是,我错了,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要不你先去买了吧,你这带的行李太少了,该买你就买。”蒯主任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行,那您送我去友谊商店吧,我去那里买点吃的用的,那里是直接用外币还是要先进行兑换,您知道吗?”文建凡搞不太清楚,好像是要先兑换外汇券。
“你有外汇?多少?我有个哥们儿专门收外币,还比国家的挂牌价高出一大截。”蒯主任没想到文建凡居然有外币。
“港币行么?还有点,两万吧,可以先换两万港币,对了,我要怎么才能联系到香江的熟人啊?”文建凡问道。
“怎么?你还能让你熟人给你外币啊?”蒯主任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看着文建凡。
“在香江认了个伯伯,现在我到了四九城,得和他说一声的。”文建凡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年月对海外关系抓的不是那么紧了,不至于就这样出什么问题,毕竟他家根正苗红的,实在不行就找干爷爷想办法算了,这钱不赚白不赚。
文建凡可以联系上香江的途径无非就是写信或者拍电报给香江润华公司的小马哥,再委屈小马哥跑一趟出版社找罗主编,只是这样做时间比较长,而且赚的钱也会留在香江,最后还要让罗主编派人带钱到大陆来。
找不到好办法,那就只能这样操作了,这是文建凡第一次对科技的落后感到烦恼。
在香江,1美元兑5. 65港元左右,而在国内,一美元兑换两元人民币都不到。当然,这是国家的兑换机制,要是在私人手里兑换,两万港币兑换成人民币万八千元还是可以的。
蒯主任抽不抽成文建凡不知道,但是和他发小换了钱之后,文建凡手里的人民币已经到了一万五,这黑市和牌照价格差了百分之六十,文建凡的两万换了八千八百块人民币,还算是公道。
文建凡又塞给蒯主任一千元港币当作感谢费,今后还有好些事情要麻烦他这个主任的,想要搞好关系就不要怕花钱。
对于文建凡的慷慨大方,蒯主任只觉得受宠若惊。这年月,体育事业就是清水衙门,能得笔意外之财,怎么不令他兴奋,再想想他香江的什么熟人,要是能长久的给这小子寄钱过来,自己的油水还不是大大的么。
“建凡啊,要不你列个单子,把你想买的生活用品都写下来,你蒯叔我帮你一次都买齐咯,要是一些票据不凑手的话,叔也给你想办法弄来,你这趟啊,就直接去友谊商店就成了,下午咱们就去学校办理入学,怎么样?”蒯叔也是聪明人,自然懂得怎么做才会让金主爸爸开心。
“行,蒯叔,就按您说的办,我在这四九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能有人帮帮我,您可真是个好人呐!您简直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叔叔,那今后我就管您叫叔了啊,叔!”文建凡也是打蛇随棍上。
“嗳,咱们就直接去友谊商店了啊!”
两人都很高兴,友谊商店在没有改开的年代里,那就是身份地位和时髦的代名词,拿着外币,那就是上等人,高档和稀缺的商品在友谊商店里都能买到。
建国门外大街,就是搬迁了的友谊商店,它就像是城市中的一个飞地,展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商品世界。里头人民币可不流通,流通的叫外汇券,是一个有着自己专门货币的小世界!
“北京友谊商店”6个字,已经显示了那个物资贫瘠时代的某种特权。
友谊商店有一句口号:“市面上有的商品,我们这里要最好;市面上缺的商品,我们必须有;外国时兴的,我们也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