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黎安果然在派人到处搜捕他,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是他布下的眼线。
好在姜逸轩从小就顽劣跳脱,对临安城的任何一个角角落落都了如指掌,避开郑黎安的眼线摸到冯府不算多么困难之事。
他藏了一天,终于等到了夜幕,趁着夜色径直地来到冯府后院的一堵院墙下,动作娴熟地翻进去。
落地声音非常轻,像一颗小石子掉入一片湖泊中,只微微荡起一层涟漪,随即便没了声响。
翻进院中,见屋内依然点着灯火,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冯宇这家伙在家,没有跑去粘着魏询。
姜逸轩熟门熟路地摸到冯宇的房门口,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听到敲门的动静,冯宇放下手中的书,朝着门外问道:“谁呀?”
姜逸轩压低了声音回答:“是我,快开门!”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冯宇略微惊讶地瞪着眼睛,赶紧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轩儿,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你去了哪里?程钰大发雷霆,正派人在到处找你!”
“…………”
姜逸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派人在到处找他?
自己还真是万众瞩目啊……
看他默不作声,冯宇愈发急切:“你说话呀,你上哪去了?”
“我被绑架了!”
“什么?”
姜逸轩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喝道:“你别嚷,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死了。”
冯宇瞧着他的样子确实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地耷拉着,原本白皙的脸此时脏污不堪。眼神疲惫不堪,嘴唇也干裂得起皮,微微颤抖着,苍白的面色在昏黄烛光下泛着病态的青灰。看样子他确实是遭人绑架了。
他赶紧去吩咐下人准备宵夜,又折回屋子里找一套干爽的衣服递给姜逸轩,让他换上。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郑黎安,趁我昏迷之时找人将我劫走。”
“郑黎安?他劫持你干什么?”
不一会儿,宵夜送过来了,姜逸轩饿了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立刻狼吞虎咽地吃着宵夜,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冯宇。
冯宇听后心头一紧:“所以现在郑黎安的人也在到处追杀你?”
姜逸轩点点头,突然放下手中的包子,抬眼看着冯宇:“程钰回来了?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一提到这个冯宇顿时面露难色,大家都以为姜逸轩是不想和程钰纠缠,自行离开的,没想到却是被郑黎安劫持。程钰现在对他恨之入骨,正派人到处找他。魏询也忿忿不平,骂姜逸轩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不相信自己的好友会是魏询说的那么不堪,为了此事,魏询还和他吵了一架。
一边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一边是爱人,他这两日也是愁得焦头烂额,左右为难。
“你快说啊,他没事吧?”
冯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摔断了腿,还受了严重的内伤,这两天都卧病在床。”
听到程钰摔断腿的消息,姜逸轩心头抽痛起来。
这个傻子,永远都把他看得比自己重要。他在北境时中了断魂散,原本打算去浪迹天涯,死在哪就葬在哪,然而程钰那般执拗,一定要把他带回程府。
知道他中了毒,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给他找解药,为了他连命都不顾……姜逸轩心里泛起阵阵酸楚,又痛得他想要流泪。
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冯宇也心有不忍,这两人实在是太坎坷了,旁观者都那么揪心,更何况身处其中的他们,想必更加的煎熬。
“轩儿,要不我去跟程钰解释清楚,你们……也不能总是这么敌对下去吧?”
“不行,”姜逸轩摇了摇头,“别让他知道我来见过你!”
“为什么?现在郑黎安四处追杀你,若能和程钰把误会解开,他定会帮助你的!”
“就因为郑黎安在到处追杀我,我才不能把程钰牵扯进来,我已经欠他太多了,不想再继续亏欠他了。”
冯宇一时语塞,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最清楚不过,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他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冯宇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打算如何?”
姜逸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包子,擦了擦嘴巴:“好了,我吃也吃饱了,衣服也换了,你早些歇息吧,我走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要去哪?”冯宇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语气焦急,“现在外面的人到处在找你,你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些事总该要解决,我不能在你这藏一辈子吧?”
“你怎么解决?难不成你能杀了郑黎安?”
这话脱口而出,冯宇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看姜逸轩那副沉着淡定的样子,显然被他说中了,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要杀了郑黎安,当朝太尉,堂堂一品重臣!
冯宇双手紧紧地握着姜逸轩的肩膀,声音因焦急显得有些尖锐:“逸轩,你别冲动行事,郑黎安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太尉,当今皇后的父亲,一旦事情败露你也会万劫不复!”
姜逸轩神色平静,淡然一笑:“郑黎安已经威胁到了程钰,他就必须死!”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若是事情败露你当如何?”
“我?”姜逸轩轻摇了摇头,自嘲道,“我现在除了这条贱命,一无所有,我没什么好留念的。杀了郑黎安,若是侥幸逃脱,我便远遁江湖,若是事情败露,大不了一死,我无所谓!”
“你不是一无所有,起码你还有我这个朋友,还有你妹妹……”
“我没有妹妹!”
姜逸轩厉声打断了冯宇,他看着冯宇急切又担忧的眼睛,一字一句,语气坚定道:“我没有妹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小樱!”
冯宇不说话了,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视死如归的青年,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无力地垂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我帮你!”
“我不用你帮,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们是朋友!”
“所以我更不能把冯府牵扯进来,冯伯伯和伯母年事已高,他们该安享晚年了。还有你,此生能与你做朋友,值了!”
“可是……”
“没有可是,”姜逸轩拍了拍冯宇的肩膀,轻松地笑了笑,“你就当今夜没见过我,如果我真有不测,帮我照看好小樱和她的孩子!”
言罢,他上前拥抱了一下这个同他一起长大,无论何时都坚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的挚友,转身投入茫茫夜色中。
他的背影如此孤独,又如此决然,他要去孤军奋战了,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冯宇站在门口,望着姜逸轩离开的方向,在凛冽的寒风中矗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