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宁修言与李嬷嬷交谈之际,不远处的街角驶来一辆马车,车架华丽一眼看去就知道其中之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伴随着轮毂与石板路的轻吟浅唱间,马车已稳稳停驻于镇远侯府的巍峨门扉之前。
车夫熟练地搬下脚凳,随后,门帘轻掀,一位面容冷峻、威严自持的老者缓步而出。
来人正是崔家老太爷,也是宁修言的外祖父,崔正隆!
宁修言目光淡然一掠,随即转首,对身后侍立的仆从轻声吩咐:“备上一壶好茶。”
“喏!”
李嬷嬷匆匆迈步向前,正欲屈膝行礼,却被宁修言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地将她引入内院,柔声开口:“嬷嬷,外面风大,有什么待他们进内堂去说也不迟!”
听到这话,崔正隆神色复杂,几欲张口,却最终化为了一声叹息。
紧随其后出来的中年男子,从面相上来看,与崔正隆倒是颇有几分神似,正是如今的崔家家主,崔君琛!
只见他面色铁青,盯着宁修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这混小子当真同宁远桥一个德行,不知礼数!”
“罢了,言儿心中对崔家怀揣着几分怨气,也是情理之中。咱们先进去,再从长计议吧。”
“可是……”
崔君琛话音未落,便迎上了崔正隆那凌厉的一瞥。
他顿时噤声,只得恭敬地搀扶着崔正隆,迈入镇远侯府内。
踏入内堂,崔君琛的怒火更是难以遏制。
只见堂厅首座上,宁修语端坐如松,神色镇定自若;而李嬷嬷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叠,目光闪烁。
这分明是没有将崔家放在眼中,更未曾将他们视为真正的家人。
崔君琛心中愤愤不平,怒火中烧。
然而,崔正隆却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幕,他从容不迫地坐在客座上,望着与女儿崔清绮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宁修言,心中五味杂陈!
“本侯时间不多,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今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本侯不信你们崔家只是单纯来看看本侯是否康复的!”
这句透着疏离与冷淡的话语,如同火星溅入干柴堆,瞬间引燃了崔君琛心中的熊熊怒火。
他猛地伸出手指,直指宁修言,语气中满是责备与不悦:“宁修言,这便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刚来便给我们来个下马威,你这侯爷的威风,究竟是要耍给谁看?”
宁修言轻轻扬起一侧眉毛,目光转向崔君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厅堂之中,确有我宁修言所尊敬的长辈在座,只不过……这似乎与你二人并无干系吧?”
“你……”
不等崔君琛说完,宁修言虚眯双眼,语气冰冷宛如冬日的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镇远侯府,你等远来是客,本侯念你等一路颠簸实属不易,让你等入府答话已是开恩,莫说这里不是冀州,便是冀州又如何?若你还想站着好好说话,就客气些,否则本侯便请你去白羽卫好好说道说道,辱骂当朝勋贵是何罪名!”
“放……”
“退下!”
平淡的声音响起,让崔君琛到嘴边的话猛地一滞,随即愤愤不平地瞪了眼宁修言,转身落坐。
崔正隆看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外孙,语气稍显柔和。
“当年之事,景云应当已经悉数告知于你,外祖父知道你心中有怨,但终究血浓于水,便是你不认崔家,可你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崔家的血脉!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笑话,有崔家血脉如何?那也是我娘的,若非念及旧情,今日你们连我镇远侯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李紫涵收拾打扮一番后便匆匆赶来堂厅,一眼就瞧见站在门边不敢进去的陆景云。
“陆护院站在这里做什么?”
陆景云苦笑着朝堂厅内努了努嘴:“侯爷和老太爷闹得不愉快,我这……”
李紫涵顿时了然,说到底陆景云还是崔家的人,而他来这里也是受到崔老太爷的吩咐,如今里面两位针锋相对,他这个被夹在中间的护院自是难做。
莞尔一笑,李紫涵伸手接过陆景云手中的茶水,笑着道:“我去吧!陆护院暂时就在门外候着,莫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事关侯爷家事,免得传出去让外人以为镇远侯府家宅不宁,闹出笑话!”
闻言,陆景云面露感激之色:“如此多谢李姑娘了!”
“无妨,去吧!”
“喏!”
收敛好情绪,李紫涵深吸一口气,力图将自己最温婉的一面展现出来。
随后方才端着茶水,踩着碎步迈入堂厅!
原本吵闹的堂厅在李紫涵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恢复平静。
李嬷嬷一见李紫涵进来,慌忙迎了上去。
“怎么能让李姑娘亲自做这等琐碎之事,那些下人呢!”
李紫涵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将茶水一一为众人斟满,声音柔和而温婉。
“嬷嬷不必如此,事关侯爷家事,难免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听到这话,崔正隆诧异地看向李紫涵。
从李嬷嬷对她的态度不难看出,此女并非是镇远侯府的下人,加之其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明显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怎么会在镇远侯府待着?
而且看样子时间还不短!
“这位是……”崔正隆皱眉开口询问。
李嬷嬷刚要解释,便听到宁修言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
“她是什么身份与你崔家无关,有事说事,没事儿就请回吧!我镇远侯府小门小户,没有空房给二位住下!”
“言儿,你如何对待崔家,外祖父不与你计较,可事情得分轻重,你与陛下有婚约在身,如今府内养了个女子,这要传出去皇室尊严何在?届时陛下怪罪下来,你又当如何自处?”
轻抿一口茶水,宁修言淡然道:“我镇远侯府如何自处,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锋一转,宁修言语气轻蔑道:“不过本侯倒是好奇一事,若是本侯没记错,这镇远侯府姓宁吧?何时轮到姓崔的来指手画脚了?”
来之前崔正隆便做好会被宁修言各种言语挤兑,但事关自家女儿唯一的血脉,崔正隆也不得不拿出长辈的威严。
他猛地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简直胡闹!此事一旦传扬开来,纵使陛下心悦于你,也势必难以护你周全,治罪之举在所难免。你莫非真要亲手葬送这桩亲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