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歌“啧”了一声:“后来又出现了几回。就在前两日早上,丫鬟还从窗沿上捡了一枚玉坠,瞧着水头很是不错。”
叶明善皱起眉头:“等我回去之后,派人到你这边守着。”
“倒也不用。”叶长歌漫不经心地说,“家中未曾丢过什么,都只是在外头捡了些小物件,想来应当是谁家养的猫儿狗儿跑出去,叼了别人的东西回来。”
叶明善依旧不放心,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多加小心,这才骑马离开。
叶长歌打了个哈欠,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捧着进了屋。
屋里暖烘烘的,熏得她昏昏欲睡,没一会儿当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晚上用过晚饭,叶长歌就有些睡不着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窗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莫非那猫儿又来了?
她心中一喜,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边,猛地将窗户推开:“哈!这回抓到你了吧——”
话说了一半,她与窗外的蒙面男子面面相觑。
男子一惊,纵身一跃,身影立刻消失了。
叶长歌的手还向前伸着,却只抓到了一片风雪。
若不是窗沿上放着的那支玉簪,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叶长歌慢慢放下了手,将玉簪拿了起来。
那玉簪是红玉的,上面雕了牡丹,栩栩如生。
她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忽然笑了笑,默不作声地关上了窗。
之后的日子,她与从前无甚差别,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事。
只是晚上的时候会格外留意外面的动静。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窗外终于又传来了响动。
是脚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不仔细听的话,压根儿听不见。
叶长歌也终于搞清楚了规律,原来只有下雪的夜里,他才会悄悄出现。
这样即便是在地上留下了脚印,等到早上醒来的时候,也已经被大雪覆盖了。
她耐心地等在窗前,在那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推开了窗。
窗外那男子依旧蒙着面,见她醒着,立刻便想逃。
“喂,”叶长歌叫住了他,“你别跑。”
男子的脚步顿住了,竟当真不跑了。
“过来。”叶长歌说。
他迟疑着向她走了过来。
叶长歌点了灯,待他走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单从露出来的半张脸看来长得不错。
她伸出手指,敲了敲窗檐。
“东西呢?”
男子愣了片刻,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步摇,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叶长歌接过,那步摇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端详了片刻,目光重又落到了男子局促不安的脸上。
“你送这些来,是要做什么?”她问。
男子踌躇片刻,说:“只是想送你……”
叶长歌盯着他不说话,只是慢慢勾起唇角。
即便是蒙着脸,她也能看到他的脸上慢慢涨红了。
“为什么不当面送?”她问。
“我……”男子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我怕你生气……”
叶长歌挑眉:“我很容易生气?”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男子连忙解释,“只是……只是你并不认得我,我贸然求见,你一定不会见的……”
“所以你便趁着半夜偷偷溜进来。”叶长歌平静地说,“你可知道,若是被旁人发现,我的名声也会被你毁了。”
“对不住!我当真没想到这些,就只是……”男子说到一半,抬头看到她玩味的笑容,恍然意识到她只是在拿他寻开心,其实并没有生气。
他的心放了下来,不自觉地就跟着笑了起来。
“我的功夫还挺不错的,”说着的时候,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显摆,“你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了,不会有人知道。”
“可东西总归是留下了,”叶长歌说,“下人们不敢说,私底下却也都议论着。”
她伏在窗前,与男子隔着窗,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个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我……”他没办法说出拒绝她的话,但应下又不甘心。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叶长歌的丫鬟,她晚上睡觉时不喜欢有人打搅,所以丫鬟都在别的院子。
想来是有人起夜,碰巧听见了院里的动静。
说着话,那脚步声就朝着院子这边走来。
男子慌了——他不怕被抓住,凭她那些丫鬟,还没有人能抓得住他,但正如方才她所说的,若是被人看见她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外男,她的名声就毁了。
慌不择路之下,等他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跳进了屋。
“没事,只是睡不着,起来看一看月亮。”
叶长歌瞪了他一眼,扬声道。
丫鬟抬起头,今夜分明在下雪,哪里来的月亮?
但夫人常有些跳脱的想法,比方说雨天去游湖,又比方说用银杏叶缝衣裳,所以雪夜里看月亮,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她不放心,又问了用不用进来伺候,被叶长歌打发了回去。
待脚步声消失,她横了一眼屋里的男子。
她不是十几岁的姑娘了,不会不懂他看自己的眼神。
说实话,这让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哪怕女儿都已经成亲生子,依旧有人对她念念不忘,足以见得这些年来,她的保养不是白做的。
“方才不是还说不会被人发现么?”她“哼”了一声。
男子局促不安地站在房内,不知该如何辩解。
她的屋子里熏了香,淡淡的,又极悠长,顺着他面巾的下沿,一路钻入了鼻腔。
“我……我这就走。”他垂着头,不敢看她。
叶长歌稍稍侧过身子,看着他又从窗子跳了出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我还能再来吗?”他问。
叶长歌懒洋洋的:“从前我没让你来,你不是也来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我还能拦住你不成?”
即便是黑暗中,她也能看到他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接着又是几个腾挪,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叶长歌打了个哈欠,关上窗子上了床。
方才她看得仔细,这人的年岁分明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莽撞少年?
不过生得倒是不错,白白净净的,眉眼也好看。
可惜,她惋惜地想,若是成亲之前遇见这样一个人,她就未必会嫁给许长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