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珩面色平淡地说出,令桑振怀心神具震的话。
“当年屠戮东宫的杀手,是前朝皇帝身边的金衣卫统领,而将此人引见给昭庆帝的,正是宸妃的父亲——沈震岳。”
桑振怀蓦地站起来:“您说什么?!”
还未等穆君珩答话,他又急声问道:“王爷,怎会知道这些?”
东宫事发后,杀手便逃的无影无踪,纵然所有人都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却苦无证据。
就连先帝也无可奈何。
而当年东宫出事时,珩王尚在幼年,又怎会知晓?
“这些年,本王一直在搜查东宫一案的证据。”穆君珩再提起时,眼底未见波澜。
“王爷,为何会执着于东宫旧事?”桑振怀心中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却又觉得荒谬,其实是不敢信。
穆君珩抬眸:“桑老可知,当年东宫死伤无数,杀手为何偏偏只毁了六岁太孙的面容?”
桑振怀审视着穆君珩良久,才开口:“为何?”
压在心头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东宫敛尸时,太孙的尸首本是一小太监,只要验尸,便可知晓。但有人不想让太孙活,便暗中将尸首换了,但不论那尸身是不是太监,那张脸都必须毁了,才辨认不得。”
桑振怀情急之下,向前迈了一步,“王爷怎知,原本的尸首是小太监?”
就连他都不曾听闻。
知道此事的,怕是除了那背后操纵者,便只有皇太孙本人了。
“难道,您是……”桑振怀心间震撼,却又怕是自己妄想,踌躇着不敢确定。
“桑老可还记得,曾教过孤一套拳法?”穆君珩话落,振臂出拳直击身侧的烛台,却在一尺距顿住。
拳风席卷烛火,轻轻一晃。
下一瞬,整根蜡烛自烛台相接处开始龟裂,直至火星断灭。
桑振怀望着火灭后升起的一缕青烟,心中震惊无以复加,“这是……”
这套拳法,加上穆君珩以孤自称,桑振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六岁小太孙稚嫩的脸,和那张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着气场。
很快这张脸又和端坐在眼前的俊雅面容重合。
“拳镇五岳,劲发八极,外道刚猛,内藏柔劲,隔空震物,破皮碎骨。”穆君珩缓缓收拳,“孤这拳法,使的可有错处?”
“没错……招式心法都没错。”桑振怀对上穆君珩的目光,眼中瞬间聚起一层水雾,他缓缓屈膝跪了下去,“殿下,真的是您,您还活着……”
镇岳八极拳乃是他自创拳法,连小九都没教过,唯有当年的小太孙。
因其聪慧过人,性情沉稳内敛,当时就觉得那孩子,适合练这套拳法,便教了一遍,也就一遍……
穆君珩没有否认,上前搀扶,“桑老与父王乃生死之交,孤如何受得您这一跪。”
桑振怀就是太激动了,当年得知东宫之难,太子薨逝,就连小太孙也没能幸免,他是既伤痛,又惋惜。
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是天启的昌盛未来啊。
桑振怀堪堪站稳,内心的激动仍未平息,“真是万幸,万幸上苍眷顾,太子还有血脉留下。”
穆君珩扶着桑振怀坐下,“先前隐瞒,是不想桑老夹在朝局中左右为难,如今,却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殿下是想……”桑振怀话未说完,似想起了什么,便问:“方才府上可是发生什么事?”
桑振怀一进这院子,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暗卫动作很快,院中的尸首和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但血腥味却还未散尽。
桑振怀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鲜血的味道逃不过他的鼻子,闻着便知,方才此处动静不小。
“一个时辰前,穆云逸带人围杀王府……”穆君珩将今夜所发生之事,告知对方。
只是没提起,少将军桑云庭之事。
此事证据尚未查明,还是先不告知为好。
“如此明目张胆刺杀,看来四皇子此番行事,是得了皇上默许,或者说,就是皇上授意。”桑振怀是没想到对方会派出这么多人,这是绝杀啊。
幸好小九在王爷身边,否则小九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桑振怀问道:“皇上是否,已经知道殿下的身份?”
穆君珩缓缓摇头,“应是不知。”
桑振怀垂首叹道,“即便不知,但殿下如今把控朝局,架空皇权,他势必要将您除之而后快。”
穆君珩神色淡漠,对昭庆帝的杀心毫不在意,他淡笑着说:“桑老虽已年迈,却是个心思通透之人。”
桑振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郑重跪下,“时局至此,已无退路,殿下心中自有乾坤,若您不弃,末将愿倾力相助。”
桑振怀曾答应先帝守护好着天启江山,是以从未借用兵权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但如今的的皇帝,却不是一个明君。
昭庆帝为把控皇权,推崇文治,致使武将后继无人,令我朝国威尽失。
更是任人为奸,不顾天下安危,致使灾情恶化,若非小九有先见之明,筹集赈灾粮,这天下早就饿殍遍野。
这些年,若无珩王在侧相辅,天下早便乱了。
可这样的事情,有一便有二,若继续由昭庆帝掌这江山,天启迟早会被各国啃食殆尽。
如今太孙尚在,也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了。
“桑老虽已年迈,却是难得通透之人。”穆君珩对桑振怀的态度,似乎并不意外,他伸手将人扶起,“您的心意,孤明白,不过,眼下的局,无需用到兵马。”
桑振怀一愣,似乎明白了。
当初下聘时,珩王曾说过,从未觊觎过桑家军,他要的只是小九。
最初听来,尚有几分疑虑,可若此言是出自太孙殿下,那便不会有虚。
殿下蛰伏碧岚山多年,不可能只顾偷享安逸。
不过既然殿下不愿多说,他也就不问了。
想到另一件事,桑振怀突然问道:“殿下借珩王的身份潜伏多年,那真正的珩王……”
穆君珩沉默了一瞬,“小皇叔,当年在去往碧岚山的路上,便已经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