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几房在早年间便分了家,长房留在沛州的府邸便安置在三房的隔壁。因为一直没有人住便空置在那里,如今宋沅薇回来了,钱夫人便早已派人打扫干净,宋沅薇到时便可直接住进去。
虽然宋沅薇一人住在偌大的府邸中,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清净。各家各院从宋沅薇安顿下来后便不断地前来拜访,或者是递上请帖邀请宋沅薇前往一聚会。
裴煦归暂住在宋家,更是日日拜帖不断,扰得人防不胜防,于是裴煦归借口要前往拜访恩师,出去避避风头。
宋沅薇就没有这么好的理由了。起先宋沅薇觉得是沛州人热情好客,所以一直邀请她玩,宋沅薇也在薛管事和秋雁的指点之下选择了几家的帖子前去拜访,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宋沅薇发现她们都不是真心实意地邀请她,想和她一起玩,而是看在她丞相女儿的身份,想通过她结交宋秉,让自己家的子弟攀附上相府的大船,期盼着能在仕途上有更多便利,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宋沅薇不是相府嫡女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沛州,沛州的高门大户亦是不知道宋秉已经和宋沅薇离心。
但是久而久之,宋沅薇犯懒借口不再时常见客,沛州的富豪权贵也发现这个宋二小姐似乎一直没有要回京城的意思,直到一月后连薛管事都点清了账册打道回京了,宋沅薇也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这相府二小姐不回京一直呆在沛州是什么意思?她不打算回去了吗?
谣言在沛州逐渐传开,人人都猜测宋沅薇莫不是在相府犯了错被惩罚才赶回了沛州老家。
谣言渐渐起来,见她没有回京的打算,京城那里也再没有人来拜访,大家也从尊敬奉承这个宋二小姐,转为对她的态度变得微妙而疏离。
原本因她丞相千金的身份而趋之若鹜的豪门贵族,如今也因种种流言蜚语而开始保持距离,不再频繁地上门拜访。
宋沅薇的府邸,从昔日的门庭若市,渐渐变得门可罗雀。
她对此却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甚至乐见其成。每日里,她都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吃饭,偶尔和秋雁一起出门逛集市,偶尔邀请对她态度还算不错的宋轻雪来打牌,甚至买了几本话本子来看,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几日不见的裴煦归从外归来,见宋沅薇如此淡然处之,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钦佩。他知道,外界的谣言对宋沅薇的名声无疑是一种损害,但她却能如此从容不迫,实属难得。
“阿薇,外界谣言四起,你就不担心吗?”裴煦归一进门就看到她和下人们欢欢喜喜地围在一起玩牌,忍不住问道,“你倒是在府中乐得清闲。”
宋沅薇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牌,说道:“谣言止于智者,我何须为此担忧?况且,我在沛州的日子自由自在,不必理会那些是是非非。”
裴煦归察觉出宋沅薇话中的意思,迟疑道:“你......莫非真的如他们所说,不回京了?”
宋沅薇没有停下和下人们玩牌的动作,而是头也不回地说道:“是啊,沛州挺不错的,我很喜欢。”
“但是你终归是相府的二小姐,一直一个人呆在沛州是怎么回事?”裴煦归皱眉走上前,拦住宋沅薇还要继续打牌的动作。
下人们见到裴煦归似乎有话要说,纷纷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宋沅薇这才转过身,正视着裴煦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阿归,有些事情,你或许并不完全了解。”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裴煦归见状,心中更加疑惑,他坐下身来,目光紧紧锁定在宋沅薇的脸上,等待她的下文。
“我与父亲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大的裂痕。”宋沅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他为了他的仕途,为了家族,一心想要让我成为他随时可以抛弃或者是利用的棋子,而我,却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你也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临嘉郡主就莫名诬陷我,在京城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这次回到沛州,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寻找一片自由自在的乐土。”
裴煦归闻言,心中一震。他从未想过,宋沅薇与宋秉之间的关系竟然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看着宋沅薇坚定的眼神,他明白,这个女子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裴煦归担忧地问道,“毕竟,你始终是相府的小姐,一直留在沛州,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沛州的那些人,他们虽然现在没有对你怎么样甚至是礼遇有加,但是他们野心不小,你相府小姐的身份就算是和你父亲关系不和也终归是有用的。他们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宋沅薇抬头看向裴煦归,裴煦归目光灼灼,面对宋沅薇淡漠的眼神突然心绪起伏。
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摆脱他们,摆脱你父亲,只要你愿和我成亲,你父亲就休想再利用你,你也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做什么。”
裴煦归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脑海里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到时候我们一起,永安侯府没有什么乱七八糟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很喜欢你,如果你不想住在京城我们就出去,四处游山玩水也好,找一个风景别致的地方也行,只要你开心,去哪里都可以......”
“阿归。”宋沅薇打断他的畅想,裴煦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宋沅薇看得出来裴煦归是真心实意想帮助她,甚至这其中包含着一些暧昧不清的情愫。
宋沅薇撇过眼睛,垂下眼帘:“谢谢你帮我,但是婚姻大事不容儿戏。”
裴煦归是永安侯府的小侯爷,是皇亲国戚,必定和皇家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他这样答应宋沅薇,但因为各种因素实际上也不可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更多的一部分是,她把他当作这个世界的好朋友,她感激他努力救她,也感激他陪伴护送她来到沛州,秋雁和韵玉郡主之前总是在她耳边说裴煦归多好多好,她也大致明白了裴煦归是对她有意的,但是她宋沅薇自己并没有对裴煦归有爱慕之情。
如今裴煦归私底下和她说要成亲的事情的,她也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说清楚。
“你是小侯爷,肩上承担的是整个家族的荣誉和责任,我只是一个不求上进的落魄二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意,也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宋沅薇再次抬眼,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与坦诚,“但婚姻非同儿戏,它关乎两个家族的未来,更关乎你我的幸福。我虽身处困境,却不愿以婚姻为代价来换取一时的安宁。”
裴煦归闻言,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说道:“阿薇,我所求不过是你能幸福安康。我知道我现在突然说这个有些匆忙,你可能还没有想好,若你心中有顾虑,我愿等你,等你愿意的那一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沅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感激裴煦归的执着与真诚,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心意。她轻轻摇头,说道:“阿归,你的情意我无以为报。但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最珍视的朋友。我渴望的自由与幸福,并非仅仅依靠婚姻就能实现。我有自己的想法,而这些,或许与你所期望的并不相同。”
她始终只是一个从另一个世界游荡过来的灵魂,她清楚一些人的命运,也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改变,谁的心意她都不敢轻易接受。
“不,你不懂。”裴煦归摇摇头,眼中都是辛酸,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阿薇你刚刚经历诬陷心情还没有调整过来,你先好好考虑考虑,我......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恩师那里,我先走了。”
说完话的裴煦归不想再听到宋沅薇的拒绝,仓皇逃出门。
宋沅薇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