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肆意游走,每一缕青丝都自由无比,轻轻垂拂在她身后,越发衬得她身姿轻盈娇小。
往下看去,整个府衙都在自己脚下。
而她就像是一片渺小又自由的落叶,反射着灼眼的日光,居高临下,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远处是湛蓝浮白的天际,青砖明瓦,朗朗晴空,放眼望去壮阔于心,心胸仿佛在瞬间开阔起来,她忍不住笑了。
江舟一直稳稳抱着她,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脸上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盛娇那双原本冰凉沉默的眸子,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清澈莽撞,天真无邪的少女时期。
还没等她看够,江舟紧了紧怀抱:“抓紧了。”
下一刻,盛娇只觉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强忍住喉间几乎汹涌而出的尖叫,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怀抱。
闭上眼,只觉得风从眼前从耳边飞快掠过,她眯起眼眸,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直到四周安静,渐渐地依稀能听见不远处的嘈杂之声,她才意识到江舟停住了。
“准夫人,咱们到了。”
江舟带着笑意,“你可以松手了,咱们不会摔下来的,你不必抱我抱得那么紧,我差点被你勒死。”
盛娇忙收回手,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
再一回眸,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又回到了那个镇定自持的模样,素净玉白的脸蛋越发冰冷如霜,她环顾四周——这里是藏雪堂后头的厢房,也就是她原先被带离前待的地方。
“我先去忙了,你……大约一个时辰后来找我。”
盛娇还是有些尴尬。
她与他刚刚实在是有些太亲密了。
除了前夫,她还未曾与另外一个男人这样相拥过。
不,准确一点来说,魏衍之都不曾像江舟这样抱过自己。
热浪又猛烈,想起都叫人耳根发烫。
“行。”
江舟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利落离去。
他一走,盛娇就松了口气。
这男人与魏衍之不一样,处处都显示着跳脱与不羁,不能用常理来判断。好在——他是自己指婚的对象,不管怎么说,眼下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唐大夫见盛娇回来,又惊又喜。
盛娇抢先道:“我是背着人回来的,不要惊动其他人,厢房里的病患怎么样了?”
“已经安顿好了,都是情况危重的病人……”
唐大夫眉心一沉,“我已经重新调配过药方,但光服用药剂怕还是不成,这里头绝大多数都在高热,若是高热不退,怕是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
这也是盛娇担心的地方。
疫病程度有轻有重。
重症者,等于命悬一线。
见盛娇面色发沉,唐大夫忙又宽慰:“其实今年有了小姐您的出手,淮州的情形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我等等换个药方,先给他们施针,将高热降下来再说,还有……冰块置办好了么?”
“买了一部分,如今正是天热时节,用冰紧俏,哪里是那么好买的。”唐大夫无奈。
“无妨,有多少便派多少用处,有总比没有的强。”盛娇一边说一边走进里头的隔间换了一身衣裳,又戴上面遮与胎膜手套。
一套银针在手,她进了里头厢房,粗略数了一圈。
还好,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些,统共二十几位病患。
给每一个病患施针,又用冰水浸了巾子给他们降温,忙完这一圈,盛娇见时辰差不多了,立马退了出去,依旧照规矩净手熏艾。
“唐叔,这两日你当心些,怕是有人暗中偷取咱们的药方,我今日在府衙就被倒打一耙。”
盛娇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唐大夫惊怒不已:“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拖延一日就不知多少百姓要受疫病之害,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
他匪夷所思。
盛娇心中苦笑。
原本她也觉得是这样,还是江舟那两句话提醒了她。
是啊,她不能要求人人都与自己一样,处处想着这些无辜的老百姓。
只要是人,就总有私欲。
图钱图利,只能算是最基本的了。
她快速道:“这事儿原也是咱们考虑不周。”
说着,她拿起桌案上的笔墨,刷刷写下几列:“唐叔,你安排人手按照我写的这个去做。”
唐大夫一见,瞪大了眼睛:“这……能成么?”
“一定能成,要花销多少银子,就从咱们自己的账上走。”盛娇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淮州疫病决不能就这样蔓延开来,于我不利。”
唐大夫正色,拱手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到。”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一听便知是江舟。
盛娇知晓时辰差不多了,自己不能再拖,便走出门外。
果然,江舟正在等着。
没等盛娇开口,他轻轻一笑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来时如闪电,去时好似清风,没等唐大夫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她脚下借了两处力,高高跃起,很快消失在了房顶之外。
好快!
哪怕已经经历了一次,盛娇还是难免惊叹。
这样好的身手,别说皇庭之内养的暗卫,怕是连赖晨阳都比不上他。
这江舟……若真一直被困在京城,安安分分当个质子,又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江舟抱着她回到了官衙的厢房。
这里依旧安静,没人察觉到她曾经离开。
刚站稳脚跟,盛娇就从他怀里离去,退到厢房内,对着江舟福了福:“多谢世子援手,若淮州百姓能平安度过这次疫病,世子功不可没。”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别搪塞我了,我又不是魏衍之,不爱听这些,你要想感谢我,不如落在实处我更喜欢。”
江舟直白得让盛娇惊讶。
她清丽纤长的眼线微微瞪圆了,错愕良久:“……那你想要什么?”
“我瞧你针线不错,我衣裳有些坏了,帮我补补吧。”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外衫褪下,远远地丢了过去,“袖口那边开线了。”
盛娇刚接住,他又放下一只针线包:“麻烦你了。”
盛娇:……
江舟走得利落,连头也没回。
她怀里的衣裳还带着他的气息,惹得盛娇一阵嗤笑:“敢情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