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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还是想和她谈谈。” 海伦说,其他混乱魔法师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也许她是疯了。我现在能更清楚地看清当前的状况。瓦莱丽不是我唯一目光呆滞地望着虚空的朋友,卡吉索也是,而且似乎是海伦自己的一些魔法让他们动弹不得,而不是玛德琳的咒语。“创始者” 虽然在睡觉,但也自由了。当然,这一切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但我隐隐约约觉得,如果我还有感觉的话,可能会感到愤怒或被背叛。

还好我没有。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空间魔法师抱怨道,“我很确定她刚才还想杀了我们。”

“她当然想杀了你们,西娅。” 海伦翻了个白眼,“看看你周围。你真的能怪她吗?”

“我怪不怪她和这主意有多蠢没有关系!” 女孩坚持道,这时屁蛋儿用后腿站起来,凑过去闻她。“啊!这是什么东西?”

“它很可爱。” 男孩轻声说,犹豫着伸手去摸它,“很友好。”

“我才不管你觉得这主意有多蠢!” 海伦冲他吼道,“汉娜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早就同意我们得这么做。她正在牺牲一切来拯救世界。我帮你们阻止了我其他所有朋友,可不是为了连句再见都不说就杀了她。”

“她会改变主意的。” 男混乱魔法师坚持道,“这是她的本性。”

“哦,去你的。” 海伦冲他骂道,“说真的,去你的。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 —— 所有人 —— 是因为我们被告知,我们生来就只会伤害和毁灭,但我们还是活了下来。这就是我们,混乱魔法师,怪物。当你也曾身处她的境地,却拒绝做出她正在做的选择时,你没资格在这件事上摆出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我则茫然地看着别处。

“…… 但实际上,这根本不一样,因为当人们那样说混乱魔法师的时候,他们就是在放屁。” 空间魔法师平淡地说,“我们大多数人实际上并不是大屠杀者。”

海伦一颤,她身上的羽毛竖了起来,就像有人把刀尖抵在了她的脊柱上。

“你们可是一个绑架和杀人的邪教组织的一部分!” 她尽力反驳道,但我们现在知道真相了。他们只对那些罪有应得的人下手,那些会毁灭世界的人。

“我觉得…… 我们跑题了。” 玛德琳说着,缓缓走到他们中间,“海伦说她希望…… 和汉娜谈谈,道个别。我觉得…… 这很合理。”

“是啊,玛蒂,但你近乎疯狂,甚至根本不在乎世界是否会毁灭。” 空间魔法师厉声说。玛德琳只是轻笑。

“而且她也是唯一能阻止 ‘创始者之裔’ 杀了我们的人。” 男孩平淡地指出,“我觉得玛蒂是做这个决定的最佳人选。”

“我不在乎谁是做决定的最佳人选,我不会给你们选择的余地。” 海伦厉声说,“让我和她谈谈,不然我们就动手。”

“我已经同意了。” 玛德琳点点头,“带她…… 离我远点。我不想在这儿放开她…… 以防她决定攻击。带她走远点…… 直到我的魔法自然超出作用范围。”

“好。” 海伦说,“但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敢动卡吉索或瓦莱丽一根手指头试试。我随时能叫醒他们。”

“而我…… 也能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玛德琳说,“但别担心,海伦。你是…… 我的朋友。我很乐意…… 尊重你的意愿。”

海伦怒视了她一会儿,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牵起我的手,我们开始走开。我不假思索地跟着她,因为我什么都没想。但慢慢地,很不幸,情况开始改变。泪水开始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不知不觉间,我也能感觉到引发泪水的那种悲伤、愤怒和绝望。我从嘴里取出塞拉的芯片,小心翼翼地用我现在真正拥有的一只手托着。

“海伦,” 我问我的朋友,“为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个歪歪的微笑,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她还是那么美。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这是我的错。

“嘿,汉娜。” 她说,“欢迎回来。嗯,我给你两个理由。我觉得都很不错。第一个理由是,你、塞拉和艾达都走了,卡吉索又忙着压制那边那股大灭绝的力量,当三个混乱魔法师突然凭空传送进来的时候,我们根本没办法再打一场。所以我只好…… 缓和一下局势。”

“这情况看起来可不怎么缓和啊?” 我指出。

“嗯,缓和局势可不是我的强项,汉娜。” 她平淡地说。

“啊。” 我苦笑着,“我想这我没法反驳。”

毕竟,这要是反驳就太虚伪了。事实证明,我在缓和局势方面糟糕透顶。绝对是最糟糕的。我这方面的能力差到负数了,我最努力的尝试都让我和一个全球超级大国宣战了。

“是啊。” 海伦表示赞同,“嗯…… 艾达怎么样?她没事吧?你还好吗?”

“啊?” 我眨眨眼看着她,“哦。不,艾达没事。至少还算好吧。我把她救出来了。”

“哦,那就好。” 海伦说,“你当时状态那么差,我还以为…… 嗯。我很担心。”

我耸耸肩。

“那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我问,“你说你有两个理由。”

“哦。嗯。呃,是因为他们说得对,不是吗?” 海伦问,“我爱卡吉索,但…… 她不想承认这一点。你的朋友瓦莱丽也不想。他们可能会为你而死,汉娜。”

“是啊。”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们会的。“我也会为他们而死。”

“我知道你会的,汉娜。” 海伦说着,给了我一个悲伤的微笑,“我知道。我很抱歉。”

“你没什么好跟我道歉的。” 我告诉她。

海伦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至少她在努力这么做。我却不敢与她对视。

“我…… 我愿意认为我也会为你而死。” 她轻声说,“现在,终于,这一次,我能成为那样一个好人。这是…… 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疯狂的事…… 多亏了你和卡吉索,我终于不再觉得自己孤单。这会改变一个人,对吧?应该是这样的。”

“海伦……” 我轻声说,但塞拉打断了我。

“这真是个感人的私人时刻。” 它在我手中嗡嗡作响,“但你们俩意识到我还在这儿吧?”

“是啊,但你又不是人,杀人机器人。” 海伦笑着说,“你不算数。”

它振动了一下表示赞同。

“你开窍了,肉块。” 塞拉说。

海伦笑了,眼角含着泪。

“但说真的,汉娜。我…… 能成为你的朋友,我既开心又骄傲。”

我呆呆地看着她,缓缓眨着眼睛。我知道这应该是个真挚的时刻,但我满脑子想的却是 “这话说得多么疯狂又可怕啊”。她骄傲?她开心?在她预计一小时内就要把我炸成齑粉的时候,跟我说这些遗言?她觉得我在做出高尚的牺牲。她觉得我在完成一件勇敢、英勇又美好的事。但我没有。我根本不是那样。我只是被逼到了绝境,四面受压,没有别的出路。

我不英勇。我很无助。我不是在做牺牲;我只是因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而等死。

所以别那样看着我。求你别这样。

求你别再笑了。

“特博霍。” 我告诉她,“想让我谢谢你。”

她脸上的震惊表情就像我在她胸口插了一刀,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见过他了。” 我向她解释,“在来世。他给我留了些话,想让我转达给你和卡吉索。”

还有给我的。但那条信息只属于我自己。我根本没法试着复述,光是想想就会让我心碎,就像海伦光是期待着,回忆着,悔恨着,就已经心碎了一样。就像我知道她会的那样。因为我就是个该死的怪物,把他的话变成一把刺向她的长矛,就因为我再也受不了她的笑容了。

“他说:‘我失去生命,是因为我不相信辛德里对你们说的那些话。我死于你的魔法,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我无法相信你是那种冷酷、残忍且具毁灭性的人。’”

我只听过一次,但我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我记性一直很好,只是记不住别人的名字,因为他们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人类,我只是个东西。我停顿的时候,海伦倒吸一口凉气,她害怕接下来听到的话。仿佛特博霍会如此残忍,说出她自认为应得的责备。

“‘而现在,’” 我继续说道,“‘回想起那次死亡,听闻你与我妹妹的旅程,我非常非常高兴自己当初是对的。谢谢你,海伦。很抱歉,你和我们在一起时,从未感到足够安全,没能让我们帮你。求你了,别让对我的记忆成为你心头的负担。’”

她开始抽泣。从某种病态的角度来说,这让我感觉好受些。

“‘我原谅你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她哭泣的时候,我静静地站着,耐心地等她平复情绪,而我则沉浸在对自己的厌恶中,因为我竟如此利用特博霍的话。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我也得把这话告诉卡吉索。” 等海伦稍微平静下来,我对她说。

“嗯…… 对,当然。” 她抽着鼻子,“当然。你在…… 他们周围没事吧?”

“嗯,没事。” 我耸耸肩,“反正都无所谓了。”

海伦和我回去的时候,其他混乱魔法师看起来都很紧张 —— 除了玛德琳,她一如既往地看到我就莫名开心 —— 但我对他们没什么可说的。甚至对正慢慢恢复意识、嘴角还挂着自己被扯碎的内脏的阿伊米利奥斯,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不在乎他们。不在乎他们是否试图阻止我。不在乎他们是否叫我的名字,或者相互争论该允许我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走向卡吉索,小心地调整角度,不看海伦用来让她昏迷的那幅画,然后走到她和画之间,跪了下来。

“嘿,卡吉索。” 我轻声招呼她,她的眼睛慢慢恢复清明。

“哈…… 娜?” 卡吉索含糊地念着,有那么一会儿,她又变回了我还不能说话时她念我名字的发音方式。我微微一笑。

“嗯,是我。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久等。”

“哈…… 汉娜!” 卡吉索轻呼。她环顾四周,看到那些邪教徒,抓起一块石头,试图站起来…… 但我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把她推回地上。

“没事的。” 我告诉她,“我们不打架。”

“可是 ——”

“卡吉索。” 我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她盯着我,我尽力回视她,让她明白我对此事的认真态度。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是。” 她坚持,“汉娜决定去死。我决定不让你死。这是我们各自要做的决定。”

“卡吉索,他们一直都是对的。” 我告诉她,“如果我活着,我们所知的世界将会毁灭。”

“不在乎。” 卡吉索皱着眉头,“比起世界,我更喜欢你。”

我叹了口气。

“…… 好吧,现在这不是重点。” 我说,“这事不会马上发生,我还有些事要先处理。其中一件就是给你传达特博霍的口信。”

于是我复述了口信,她静静听着。她哭了。她抱住我。我回抱她,用爪子轻抚她头皮上的毛,努力不去想等我也死了,她又会这样伤心。

“你的帽子得扔掉。” 我对她说。

“不。” 她抽泣着,“不。”

我只是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能从肩头往后看,再次看到海伦的画,这让她的意识慢慢消散。对不起,卡吉索。真的很抱歉。你不该承受这些。

我真希望能早点明白,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害这么多人了。

接下来是瓦莱丽。瓦莱丽,几乎是我一生的挚友。她总是照顾我,尽管我根本不擅长照顾她。她可能是我伤害最深的人。而且,如果真的能衡量的话,肯定也是我最痛恨自己伤害的人。

你可能觉得我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伤害她了。但我想并没有。

我对她做了和对卡吉索一样的事,跪在她和控制她意识的画之间。她慢慢苏醒,困惑地眨着眼睛,试着动了动腿,对自己身体的异样感觉感到惊讶。她全身长出的金色绒毛微微竖起,尾巴尖轻轻抽动,六条腿也微微动着,试图分辨各自的位置。最后,她终于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看着她做这些,我发现自己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以前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瓦莱丽。” 我轻声唤她。

“…… 汉娜。” 她眨眨眼,环顾四周,“我的魔法呢?”

“我不知道。” 我如实回答,“但你不会需要它们了。”

“什么?可是……”

她眨眨眼,似乎想起那些邪教徒还在,注意到他们在我身后不远处。“汉娜,不行。”

我轻轻吹了声口哨,把屁蛋儿叫过来。这只快乐的小狗从第四维度跑出来,在我们旁边现身,猛地冲向我们,把瓦莱丽吓得不轻。

“什…… 屁蛋儿?” 瓦莱丽眨眨眼,“嘿,小家伙。你什么时候来的?”

瓦莱丽想好好摸摸这只乖狗狗,但屁蛋儿主要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这…… 有点奇怪。他把瓦莱丽当成陌生人了。

…… 哦。我对瓦莱丽做了那些之后,他认不出她了,对吧?我…… 我是说,他肯定会想起来的,对吧?他是只聪明的狗。

“总…… 总之,我们得谈谈这事。” 瓦莱丽坚持道,可能比我更清楚地察觉到了这一切。

“没什么好谈的。” 我告诉她,“这是正确的选择。”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哀求着,绝望地抓住我的手。

“什么时候,” 我问,“好事就非得存在了?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瓦莱丽。你知道的。”

“哦,天呐,汉娜,你…… 你现在状态很糟。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只有一个选择,但是 ——”

“瓦莱丽。” 我打断她,“在所有人里,可能只有你能说服我活下去。但别这么做。求你了好吗?我只是…… 我真的需要这一切都结束。”

我真的、真的、真的需要这一切都结束。

“汉娜 ——”

“瓦莱丽。” 我哀求她,“求你了。我只是…… 我得先处理一些事,好吗?其中一件就是决定你想住在哪里。”

“…… 啊?” 她疑惑道。

“我死后,你就不能在不同宇宙间穿梭了。” 我告诉她,“所以你得决定要不要回地球。”

她盯着我,缓缓摇头。

“汉娜,你…… 不。汉娜,不,我不会就这么干坐着,听你安排后事!别放弃我,汉娜,求你了!我不能放弃你!我会找到办法帮你的 ——”

“没人能帮得了我!” 我喊道,“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个,瓦莱丽。我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受苦没有别的原因。这个问题太大了,我、你,或者其他任何人都解决不了。它深深扎根在世界的根基之中,根本无法根除。我无可救药。但世界可以得救。”

“不。” 瓦莱丽轻声说,“不,求你了。”

“地球还是世界树,瓦莱丽?” 我问她。

“我答不上来。” 她说,“我不能失去你。”

“地球。” 我重复道,“还是世界树。”

她紧闭双唇,快速摇头,泪水打湿了她的绒毛。我叹了口气。我想我早该料到。而且我现在真能把她带回地球吗?我的另一具身体还在阿尔玛魔法笼罩的地下,躲避着美国政府。如果我把她带回去,她会不会不被包含在阿尔玛的咒语范围内,然后就像,和我们实际上重叠的泥土融合在一起?

…… 嗯。不,不会发生那种事。因为我的维度转移魔法本质上是非攻击性的。我就像一座桥,而桥两端总是有合适的连接点。要么瓦莱丽从我的灵魂出来时会被纳入阿尔玛的咒语,要么她会一直待在我的灵魂里,直到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让她出来。那可能会感觉很奇怪,但不会伤害到她。

“…… 好吧,如果你不做决定,那我就带你回地球。” 我告诉她,“反正我处理政府的事也需要你帮忙。”

“呃,什么?” 海伦在我身后开口问道。她在后面徘徊了一会儿,直到现在都还礼貌地给瓦莱丽和我留出空间。“这和处理政府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在地球上搞砸了。” 我耸耸肩,“让我朋友们住的地方的政府对我们很生气。我死前得把这事解决了。”

“呃,汉娜,你意识到自从我上次见你,你的身体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吗?” 她问,“是不是…… 当你身体完成转变,世界就会毁灭?这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对吧?”

“是的。” 我点点头,“但我在那边的朋友们处境很糟,这是我的错,所以我必须 ——”

“我就是这个意思。” 海伦打断我,“总是有另一件事要先做,汉娜。”

“海伦,你这个混蛋。” 瓦莱丽怒吼道,“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

“听着,我觉得你这人挺不错的,瓦尔,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海伦哼了一声,“正确的决定并不总是容易做出的那个。”

“她不是在做艰难的决定,她这是一心求死!” 瓦莱丽喊道,她的尾巴甩动着,试图朝海伦蠕动过去,“她需要帮助,而不是鼓励她去跳悬崖!”

“而汉娜已经明确表示了她想要你帮多少忙。” 海伦厉声说道。

“我还在这儿呢。” 我轻声说,显然我的朋友们都忘了这一点。

“汉娜 ——”

“不。” 我再次打断瓦莱丽,“等我死了,你们俩可以争论你们本应该怎么做。这不是辩论,也不是讨论。我把屁蛋儿带到这儿,是因为他在地球上有危险,我得去处理那个危险,这样艾达和秋就不会被牵连。然后我就去死。这没得商量。我们现在要决定的只有瓦莱丽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开始走开,朝那些邪教徒走去。我得让卡吉索继续受海伦魔法的控制,因为我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会反抗。但我不用对瓦莱丽这么做,因为没有画的话,她基本没什么力量。

“好吧,但汉娜,我们说的是多大规模的政府机构啊?” 海伦问,“因为再说一次:你似乎时间不多了。”

“那是因为我让自己受伤了。” 我告诉她,“大战已经结束了。”

“要是他们再挑起一场战斗呢?” 海伦问,“然后又一场?要是他们觉得这样能达到目的,就会尽可能拖延时间 ——”

“我知道!” 我打断她,“我知道。但我的朋友们在那儿。他们身处险境,而这危险是我造成的。你还指望我怎么做?”

“没有人能毫无遗憾地死去。” 阿伊米利奥斯轻声说。另外三个邪教徒站在他身前,像是要保护他不受我伤害。我盯着他 —— 赤身裸体、虚弱不堪,还因我改变他的咒语而饱受折磨。他迟早可能会变回去,但过程会很缓慢。我的力量是女神赋予的少数能与他抗衡的力量之一。

“你是不死之身。” 我提醒他,“你没资格告诉我该怎么死。”

“我是个死亡魔法师。” 他回敬我,“我和处于你这种境地的人交谈过,数量远超你想象。双方阵营的都有。”

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朝塞拉的本体走去。那真正的躯体,那台由灵魂驱动的巨型战争机器。邪教徒们紧张起来,他们似乎不仅因为被无视而恼火,更对我靠近塞拉感到不满。

“…… 哇,给我站住。” 空间魔法师冲我怒吼,“我们还没说你可以重启你的灭绝机器人。你觉得我们是疯子吗?”

“不。” 我回答,“我只是觉得你们没得选。”

“玛德琳 ——”

“她只有一招。” 我打断她,“一个一次又一次毁了我的咒语。即便我对混乱魔法有抗性,还是会被它克制。我清楚。但你们不该只依赖一招。迟早有人会想出破解之法。”

这话让她闭嘴了,她和另一个家伙看起来被唬住了。不知为何,玛德琳只是开心地冲我笑。说实话,我也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我还没真正验证过这个想法,希望也不用去验证。但经历了这一切,我感觉要是他们再用那招,我有办法应对。“解离” 这个咒语对我威力巨大,因为我太容易把解离当作一种应对机制了。玛德琳直接告诉过我,而且我对这个咒语的直觉理解也认同这一点。基本上一直以来,我的意识都有一半已经处于玛德琳的影响之下,每次被施这个咒,对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所以我当然会中招。它当然能立刻控制住我。

但说到底,每次我大开杀戒,杀了几十个人的时候,也是我最容易陷入 “解离状态” 的时候。所以要是你们还想再把我逼到那种心境?好吧,我对这个念头已经没什么抵触了。来吧。看看会怎样。

我再次转身,不再看那些邪教徒,而是看向我 “朋友” 的躯体。好吧。我想严格来说不是朋友。塞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这是我非常非常在乎的机器人的身体。

“你可能得再给我讲讲怎么操作,塞拉。” 我向它承认。

“要是你觉得自己能独自搞定,不用我指导,我反而更愿意给你讲。” 它嗡嗡回应道。听到这话,我微微露出笑容。

“我想也是。”

“汉娜,等一下!” 海伦说,“我们之前为此激烈争论的时候,塞拉不是说‘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吗?”

我眨眨眼。

“呃,也许吧?” 我承认,“但我和塞拉在来世的时候又聊了几句。对吧,塞拉?”

“是的。” 它确认道,“我不完全认同汉娜的决定,但我理解。归根结底,如果说这不是她能做的决定,那是对万千灵魂记忆的亵渎。”

“哦。” 海伦说,“我想这说得通。那些被创造出来的…… 对自杀有什么哲学观点吗?”

“现在才想到问这个?” 塞拉哼了一声,“当然有。我们的存在就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对于那些认为结束生命是唯一出路的人,我们族人会给予无条件的支持。而且我已经向汉娜承诺,若她死去,我会确保她的灵魂不会在地狱受苦太久。”

“…… 我明白了。” 海伦说,“我想我从来没真正想过这个问题。”

“你们这种人向来不怎么思考。” 塞拉冷淡地说,“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有过拯救有机生命的习惯?”

“哈。好吧,说得有道理。”

塞拉告诉我怎么把它装回本体,很快,那台巨型战争机器再次嗡嗡启动,充满生机。直到这时,我才终于再次转身面对瓦莱丽。她一直努力跟上我的步伐,但还不太会蠕动。如果回到地球她没有魔法,会很危险。

“海伦。” 我说,“能把瓦莱丽的手机给我吗?”

“汉娜。” 她说,“你得给自己设个明确的截止点。你不能指望自己处理好所有事。”

“你说得对。” 我承认,“我知道你说得对。只是这很痛苦。我不想在一切结束的时候,还为所有人担惊受怕。我希望他们能安全。哪怕只是稍微安全一点。这真的过分吗?”

“…… 我可以帮忙。” 瓦莱丽轻声说。

我惊讶地看向她。她显然很痛苦,皮毛因为在地上被拖着而脏兮兮的,还满是泪水。她的一对胳膊紧张地抽动着,另一对则慢慢拖着她靠近我,她那曾经是腿的短肢爪子不太适合这项任务。我悄悄对她施展了 “恢复” 魔法,稍微理顺了她的皮毛,让它干净整洁。

“我会帮你确保其他人安全。” 她继续说道,“如果你帮我把所有人带回我家,我能做到。”

“你家?” 我疑惑地眨眨眼,是她被父母赶出来的那个家吗?

“对。” 她点点头,“嗯,你知道的,我是个巫师嘛。我一直在准备一些东西。很多东西。每个优秀的巫师都得有座塔,或者一个巢穴,或者一座地牢。你懂的,巫师该有的东西。”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尽管内心已经支离破碎。我既讨厌看到她这样,又真心感激她。

“所以…… 你是把你家变成塔 - 巢穴 - 地牢了?” 我追问。

“对,差不多。” 她确认道,“我设了各种防御咒语,这些咒语威力强大,且能长期维持,代价是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很多咒语还在,处于激活但休眠的状态。我真没想到我父母会回来,还发生了那些事,而且,你知道的,我没在房子里设陷阱。…… 就算我能阻止他们,可能也不会那么做。”

是啊。我明白。要那样和父母顶嘴很难。即便你知道自己是对的,即便你知道他们在伤害你,但当有人用你一生的时间向你灌输他们永远正确、你永远错误的观念时,要为自己挺身而出就变得有点困难了。

“但如果我们把所有人都带回那儿,你就能激活所有防御结界之类的,保护那个地方不受军事行动的威胁。” 我思忖着。

“对,有可能。” 瓦莱丽点头,“我是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造出能挡住核弹的护盾,但希望他们不会对自己国家的中心地带发射核弹吧?而且如果他们开始疏散所有人,人们也不会乐意。那是个富裕社区的住宅区,这会让他们很难开着坦克进去,对吧?”

“你可能有点太乐观了。” 我皱眉,回想起军方为了多了解我一点,是多么不惜牺牲无数生命,“但这听起来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主意都好。尤其是如果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带回去。”

“嗯,我想我可以。”

我微笑着,跪下来给她一个拥抱,她接受了。

“谢谢你,瓦莱丽。” 我告诉她,“对此我真的很抱歉。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 我是说,‘不公平’ 都不足以形容。但我很感激你的帮助。”

“那当然。” 她轻声说,“我爱你胜过任何人。我怎么会不帮你呢?”

我抱她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她的皮毛,尽可能多地用肢体环绕着她。

“我那次说想和你约会,是认真的。” 我承认,“我当时真没觉得自己是‘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男孩’之类的。我想现在很容易明白为什么了。”

她颤抖了一下。

“别现在说这个,汉娜。” 她低声说,“太残忍了。”

“这一切都很残忍。” 我告诉她,“我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呢?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同性恋。结果后来发现你一直是个女孩,可你连问都没问!”

“你当时已经在和别人约会了。” 她咕哝着,“然后你刚分手。接着感觉你又和艾达在一起了。而现在…… 你就要死了。”

“是啊。” 我轻声应道,“现在我就要死了。”

她继续抱着我,我也紧紧回抱她。我们俩都不敢想松开彼此。

“你现在美极了,瓦莱丽。” 我低语,“我希望这是你想要的样子,而不只是我希望你成为的样子。我希望你不会后悔我对你做的一切。但我又怕你应该后悔。”

“不。” 瓦莱丽说,“这是我想要的。是我请求的。光是想到这个,我就开心得想哭。你一直对我很好,汉娜。永远别怀疑这一点。”

“瓦莱丽,我剥夺了你的人性。” 我告诉她,“我让全世界都与你为敌。而我就要把你留在那样的世界里。”

“得了吧,汉娜,我是跨性别者。” 瓦莱丽面无表情地说,“反正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把我当正常人看。”

我一阵心疼。是啊,很不幸,这…… 确实很准确。

“对不起。” 我喃喃道。

“这不是你的错,汉娜。” 瓦莱丽说。

“是啊,但要是我没那么执着于自己的问题,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我叹道,“但现在已经太晚了。我只是一直……”

我不够好。

“汉娜,别这样。” 瓦莱丽轻声说,“别想这些了,好吗?我们先去确保大家都安全。”

“好吧。” 我应道。

身后传来机器人的嗡嗡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是塞拉以人类大小的形态出现了。它似乎拿着几样东西,出乎我意料的是,它没理我,而是把东西都递给了瓦莱丽。

“我擅自为你制作了一套更适合你新身体的衣服,” 它说,“还打印了一份关于蛇形移动原理的简短教程。以汉娜其他受害者的情况来看,我猜不久后你的本能就会引导你行动。但这份教程一开始可能会有用。”

“我,嗯,谢谢你。” 瓦莱丽惊讶地眨眨眼,接过东西。

“别谢我,你这可怜的一滩肉汁。” 塞拉呵斥道,“我只是看你像发情的动物一样拖着下体在地上爬,看烦了。”

瓦莱丽一颤,绒毛下的脸涨得通红。

“去你的!” 她回怼道。

“我不再为人类提供那种服务了。”

“啊啊啊!” 瓦莱丽抱怨道,“听着,能不能给我个私密的地方换衣服?”

“这边请。”

塞拉抓住瓦莱丽,把她拖回它的本体,留下我和那些一心想确保我死的人在一起。当然,我自己也包括在内。

“你这是在拿世界冒险,你知道的。” 阿伊米利奥斯说,“要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要是你犯了错……”

“那一切就都完了。” 我接口道,“我知道。但为了我的朋友们,我愿意拿世界冒险一千次,一万次,无数次。他们远比我重要得多。”

“要是这就是她的计划呢?” 阿伊米利奥斯追问,“要是这正是她要利用来毁了你的东西呢?”

“如果是那样,” 我告诉他,“那正如她一直坚持的,她已经赢了。”

女神愉悦地低吟着,拥抱着我,抚摸着我,爱抚着我。我真希望自己不是现在这副类人形态。我希望回到没有胸部、没有生殖器的身体,这样至少能少些恐惧。虽然她没有实体,但我觉得阿伊米利奥斯能看到她在我皮肤上留下的痕迹,因为他似乎不知如何回应。

“我们要带上屁蛋儿,对吧?” 瓦莱丽回来时说道,仍被塞拉拖着。我猜几分钟内是学不会怎么爬行的。“我本来觉得肯定要带上它,但又想到你可能没法一次转移这么多东西。”

塞拉为她做的衣服很可爱。是衬衫、斗篷和裙子的搭配,都是纽扣式的,所以很容易穿在她众多的肢体和超长的尾巴上,不用费太多周折。剪裁非常精致,这对一个被造物来说倒也在意料之中。

“没事的。” 我微笑着向她保证,“我觉得我现在能行。超空间空洞。”

女神听到这个名字,微笑着轻抚我的脸颊,一个通往我灵魂内部的传送门在空气中打开。反正我又何必担心施法失误呢?怕疼?怕死?这名字也挺好选的。

“进去吧。” 我告诉瓦莱丽,“我们另一边见。”

她点点头,开始哄屁蛋儿进传送门,说实话,这感觉很奇怪,还让我有点犯困。海伦在她进去的时候把瓦莱丽的手机扔给她,她手忙脚乱了一下,但还是接住了。

“再见,汉娜。” 海伦轻声说。我看向她,她的身体因紧张而紧绷着。尽管她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尽管她知道不能让我活到明天,但她仍是我的朋友。她不想我离开。

“你还会再见到我的。” 我安慰她,“就还有一次。”

她脸上的表情表明,我安慰人的能力一如既往地差,但没时间去改善了。瓦莱丽和她的狗进去后,传送门关闭,我在地球上醒来,躺在阿尔玛想象出来的一张舒适的床上,但我感觉极其难受,肚子胀得生疼。我赶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在附近休息的艾达和阿尔玛吓了一跳 —— 不过她们看起来根本没睡着。

“得…… 得去地面。” 我告诉阿尔玛。

“啊?” 她眨眨眼。

“出口在哪儿!?”

“哦,嗯,这边!”

我跟着她指的楼梯冲上去,刚一到地面,瓦莱丽和屁蛋儿就从我的灵魂里被弹了出来,有点恍惚地跌落在坚实的地面上。哦,呼,感觉好多了。天呐。灵魂 “便秘” 太难受了!

相比之下,能有这么普通的不适感觉还挺不错的。

“天呐,那是瓦尔吗?” 艾达跟在我身后走上楼梯,说道,“哇哦。毛茸茸的蛇,哈?真没想到。你看起来棒极了,姑娘!”

“嗯…… 谢谢,我想。” 瓦莱丽喃喃道,显然还不太确定该怎么和艾达打交道。但没关系的。我走了以后,她们还是会互相帮助的。我知道她们会的。

“…… 我们在地下休息,不就是为了把狗带离这里吗?” 阿尔玛犹豫地问,“你为什么又把它带回来了?”

“嗯,因为瓦莱丽同意帮我们找个更长久安全的地方,所以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我们打算把所有人都带到那儿去。” 我说,“就是…… 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事情稍微平息一点,你懂的?”

“哦,嗯,好的。” 阿尔玛点点头,“听起来不错。”

“可我们到底在哪儿啊?” 瓦莱丽环顾四周问道,“我们还得去那儿呢,而且我的魔法没法传送,我试过了。”

“嗯,我不知道。” 阿尔玛说。

“你回地球了,瓦尔。” 我提醒她,“用你的 GpS 就行。”

“哦,对。” 她点点头,“嗯…… 顺便问一下,你怎么没穿衣服?”

我低头看看自己。嗯。如果我的乳头安全地藏在四维空间里,这还算不穿衣服吗?我看起来大多时候就像个奇怪的昆虫芭比娃娃,臀部的位置是空气。

“我想和在世界树那儿没穿衣服的原因一样。” 我回答,“我没法带着衣服穿越维度,而穿越维度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有用。”

“比如去地狱!” 艾达欢快地说,“还有不去地狱。”

“这两件事都很重要。” 我严肃地点点头,“但既然你们其他人都做不到,瓦莱丽,你觉得能给大家施展保护和隐身魔法吗?”

“对,对。”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抱歉,我…… 我还没缓过神来。”

是啊,我不能怪她。要是我知道她要死了,却又无能为力,我肯定也会缓不过神来。不过,瓦莱丽顺利地施展了魔法,我们在一堆增益和幻象的掩护下,开始前往她家。艾达在基地停车场征用了一辆被遗弃的车,我们开车离开,没有受到政府人员的阻拦。我猜他们决定从这个地方撤退了。

奇怪的是,居然有这么多车被丢下。我想知道我杀的那些人里,谁是这辆车的主人。

艾达开着我们隐形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我们没怎么说话…… 结果发现这是件很不安全的事,毕竟车辆之间需要互相看见。不过,我毫不怀疑她的技能和魔法能胜任,而她也证明了我是对的,轻松地在拥堵的车流中穿梭,没有一次惊险时刻。这趟车程甚至都没那么让人紧张。

虽然军事基地离公路很远,还深藏在一排安全围栏和 “擅入者格杀勿论” 的牌子后面,但看到公路如此…… 正常,我还是有点惊讶。显然,我在那儿做的事还没有公开。推特上没有关于我大屠杀的消息,甚至没有阴谋论者在抱怨田纳西州有异常数量的军事装备调动,至少我们没找到。我觉得这挺好的。真的很好。公众要是知道大规模军事屠杀事件,会让更多人反对魔法师,比现在反对我们的人还要多。我做的事很愚蠢。根本就行不通。希望没有公众的强烈抗议,我的死能让局势冷却到合理的程度。

但要是不行,我想这就是我们要建一座魔法堡垒房子的原因。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瓦莱丽要建一座魔法堡垒房子,我们其他人也会在这儿。我们到的时候,她父母不在家,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搬到一个没那么多 “腐蚀孩子的恶魔” 的地方去住了。他们甚至很 “客气”,把瓦莱丽的大部分东西都留下了,这还挺好的。我猜她一直没来得及收拾,而他们也绝对不会自己动手收拾。

他们还是换了房子的锁,毕竟要是他们失踪的孩子回家有地方住,那可就不得了了,但这对我们任何人来说都算不上阻碍,所以无所谓了。想到瓦莱丽的家人,我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以人类的步行距离来说,他们离我很近,更不用说对我来说了。在一天中的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在家…… 也许还处于某种军事封锁之下。我很容易就能去看看他们。如果他们需要,就帮他们一把。也许还能让他们知道我快死了。

…… 但算了。我真的没觉得有这个必要。我不想把在地球上的最后时光浪费在我不太喜欢的人身上。

我出奇地放松,坐在这儿看着瓦莱丽忙着在手机上翻找,重新设置电脑,以便能访问她完整的魔法库。她一遍又一遍地吟唱咒语,在房子周围激活并叠加保护魔法,而艾达则点了些外卖。虽然我没察觉到有人,但我猜这房子不管怎样都在被监视着,但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我不确定除了扔颗炸弹,他们还能做什么。希望 “在地下睡觉,坐隐形车离开” 的把戏能让他们失去追踪线索,但如果没成功…… 呃,也无所谓了。

我很快就要死了。这不再会是我的问题。

我为有这种想法感到内疚。为期待死亡感到内疚。但我就是期待。妈的,我真的期待。不再有无法承担的责任,不再搞砸我在乎的每一个人的生活,不再被侵犯。一切都要结束了。我这愚蠢、无用、糟糕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

我就快解脱了。就快了。

“呃,那个,汉娜。” 艾达清了清嗓子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眨眨眼。

“嗯。我想还不算太糟?” 我承认。今天我确实有过很多感觉更糟的时候。

“是那种‘不想自杀’的还不算太糟,还是……?”

“自杀?” 阿尔玛关切地尖叫道。

哦,天呐,来了。

“我还是打算去死,没错。” 我平淡地说,“所以如果你除了一直为此烦我,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呃。嗯。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让你…… 从我胸口拿掉。” 艾达说,“嘿,瓦尔,你有鲜奶油吗?”

“现在真的是时候说这个吗?” 瓦莱丽嘟囔道。

“当然是啊,你听到她的话了。” 艾达皱着眉头看着我,“这是最后一次了。话说,你想让我们怎么处理你的尸体?”

“我的尸体?” 我眨眨眼,“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想?”

“就打算死在沙发上,然后让我们来处理后事,哈?” 艾达怒视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她。

“对,我想是的。” 我回嘴道,“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但你知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所以你最好别在我睡觉的时候干蠢事,比如一直试图治愈我。”

“等等,等等,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阿尔玛问。

“汉娜打算自杀来拯救宇宙。” 艾达说,“你懂的,像个胆小鬼。”

“你真的想让这成为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回忆吗?” 我抱怨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汉娜!” 艾达喊道,“我根本不想这成为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的回忆!看着你突然这么淡定,就坐在那儿等着瓦莱丽把我们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小笼子里,好让你开心地去死,这真的…… 这让我很难受,好吗?这不是…… 你不该……!”

她哽咽着转过身去,本能地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看到这一幕,我的恼怒很快消散了。我想我不该这么小心眼。我确实很累了,这是真的。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但因为一切快结束了,在这最后一程,我还是应该尽力而为。

“对不起,艾达。” 我轻声对她说,“我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

“根本没必要这样。” 她抽泣着,“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不敢相信你会为了什么愚蠢的世界,就把我们都抛弃。”

我不确定该怎么回应,所以只是站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在我肩头轻声哭泣,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你…… 要死了?” 阿尔玛轻声问,似乎很震惊。我微笑着看着她,仍在安慰艾达。

“是的。” 我确认道,“对不起,阿尔玛。你和杰特要互相照顾,好吗?”

她没有回答我。她似乎无话可说。

“好了,” 瓦莱丽半滑半爬地进了房间,“我目前能做的都做了。我们有魔法防御、魔法警报系统,还有魔法供应的水、电和网络。我还在研究能不能用魔法变出食物,不过房子里本来就有很多吃的。要是真的被围攻,我们应该能坚守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取胜。”

“结界里不会藏着什么秘密的救汉娜的咒语吧?” 我问她,“因为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想在这儿,和你们一起睡。但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别的地方。”

“…… 确实很诱人,” 瓦莱丽承认,“非常非常诱人。但不幸的是,要想有成功的可能,我需要更多准备时间。几周前我就想到可能需要这些咒语,但我从没想过我得阻止你伤害自己,而且还是用强制手段。”

“瓦莱丽,” 我轻声说,“在所有人里,你最能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吗?”

“…… 是的,” 她轻声承认,“这是正确的选择。确实是。我的幸福,你的幸福…… 和数十亿人的幸福相比,都微不足道。我们或许可以探讨一下功利主义有多荒谬,幸福陷阱有多可怕,但这不是厄休拉?勒古恩的小说,这是你,是我们。我知道如果你活下去,余生每天都会后悔。我也知道,为了帮你弥补这一切,我会把自己累垮。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 这不公平。”

“…… 是啊,” 我轻声应和。

“一切都他妈太绝望了!” 她悲叹道,“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对我们不利。这一切都建立在实实在在的几代人构建的结构之上,而构建者的力量远超我们的想象,所以她注定会赢,我们注定会输。我们的整个人生,都只是为了这场愚蠢的游戏!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我们,所有人都要求我们,嘿!想办法赢。去做。你能做到的。对吧?你必须做到。‘给你,’ 宇宙女王说,‘五美元和一根棍子!要是两个月内你不能成为星系主宰,世界末日就是你的错,你就该为此感到愧疚!’ 我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赢?为什么一切不仅如此混乱,如此对我们不利,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而且我们直到把身心都押在一场永远不可能的胜利上,才意识到这一点!?”

“是啊,” 艾达抽泣着,鼻涕滴在我的胸口,她向天空竖起两根中指,“去你的,女神。”

女神微笑着。哦,艾达。也许你表现好的话。

哦,不。求你别这样。我走了以后别碰她。求你了。你至少该欠我这个人情。

女神轻抚着我的大腿内侧,她的手指慢慢向上移动,然后不情愿地答应了。毕竟我是她这边的,而获胜队伍的成员偶尔也该得到些奖赏。她觉得就享受我就行了。

我谢了她。我不得不谢。我已经没有任何自尊了,尤其是在这种事上。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放过艾达。真的,谢谢你。和这个比起来,我遭遇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没必要这么做。” 艾达轻声说。

但我必须这么做。真的必须。现在我得赶紧离开,不然不知怎么就会把一切搞砸。

“这就是告别了,各位。” 我宣布,“我爱你们,远超你们的想象。”

瓦莱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阿尔玛不敢和我对视。艾达……

“去你的,” 她嘟囔着,“我更爱你。”

我微笑着,松开和她的拥抱,在沙发上坐下。屁蛋儿立刻跳上我的腿,因为它当然不知道我即将面临什么。

“再见。” 我又说了一次,然后移动了一些跨世界的空气,在世界树中醒来。

眼前的景象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也并非完全不受欢迎。塞拉、海伦、玛德琳、阿伊米利奥斯,还有另外两个我根本不想记住名字的混乱魔法师都围着我,每个人都准备好贡献自己的力量,送我归西。就连阿伊米利奥斯都在活动握着剑的手臂,毕竟一把 “被选中者之剑” 大概能毫不费力地把我的头从身体上砍下来。

“哈,” 我说,“呃,大家好啊,又见面了。”

“你醒了,” 阿伊米利奥斯低沉地说,“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 我告诉他,“我准备好了。谢谢你们。”

他给了我一个悲伤的微笑,点了点头。

“…… 嘿,汉娜,” 海伦招呼我,“计划很简单。玛蒂会用她的魔法让你失去意识,同时我准备好我的大型杀戮咒语,然后在其他人对你发动攻击的时候,我也对你施咒。塞拉的死亡魔法应该能让你很难快速再生,但是,呃,你懂的。这看起来有点过头了,但你现在真的很强,而且你也看到了阿伊米利奥斯之前受伤后还能恢复的情况。”

“当然,没错,” 我点点头,“谢谢大家在这上面花了这么多心思。”

“该死,” 那个混乱与空间魔法师低声嘟囔着。她带着遗憾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才意识到我是真的一心求死。抱歉,我不是那种让你杀起来毫无愧疚感的怪物,我猜。那就赶紧动手吧。

“那么,呃,你准备好了吗?” 海伦问。

“是的,” 我再次确认,“我准备好了。谢谢你,海伦。谢谢你,塞拉。能遇到你们俩,我真的非常开心。还有…… 帮我向卡吉索传达同样的话,还有说我很抱歉。”

“我会的,” 海伦说,“等她因为这事不再揍我再说吧。”

“哈,” 我微笑着,“好吧。那我们开始吧。”

“我们开始吧,” 海伦表示同意,“女孩被告知她不应存在,所以即便呼吸,她也未曾真正活着。”

“解离,” 玛德琳仁慈地吟唱道,随着其他咒语在我周围开始准备,我有点恍惚。不再有需求,不再有恐惧,不再有遗憾。就算女神的手在我体内,这样的状态下也伤不到我。玛德琳的咒语真的很棒。

“恨是围墙,爱是锁链。她不过是个等待饿死的囚徒。”

空虚已经成为我唯一的慰藉…… 太久了,久到现在。我想我生命中也有过美好的事。很多,我想。但坏事太多了。一切都太过沉重。

“空洞的生命总得有些别的意义,她以为艺术能填满她的灵魂。”

什么能填满我的灵魂呢?什么能让我即便经历这一切,仍渴望活下去呢?和艾达共度的那晚美妙无比,但那不是值得为之活下去的理由。尤其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再有那样亲密的体验。

“喜悦与悲伤!技艺与优雅!超越本性束缚的力量!”

但从来就没有那样的力量。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因为从一开始,所有的力量都在她手中。但单纯使用那种力量就属于作弊了。直接让我无敌可不是她的做法。我死亡的可能性必须一直存在,就像我之前的每一个 “创始者之裔” 一样。所以这就是出路。唯一的出路。

“若艺术不是创造,那又是什么?她无知的希望,她徒劳的反抗!但她的灵魂向她揭示了真相!”

这就是我获胜的方式。这是唯一的获胜方式。而现在,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于是她哭泣 ——”

塞拉行动如闪电,它的手臂瞬间伸出,捏碎了海伦的下巴。

“在遗忘中寻找美好,” 它替她念完,咒语失误让海伦的肉体从骨头上撕裂。女神大笑着,将海伦的四肢化为齑粉,鳞片烧成灰烬。战争机器同时发动攻击,用肢体将阿伊米利奥斯和空间魔法师砸成肉酱,向另一个无名者发射一道死亡射线,又刺穿玛德琳的胸口,然后将她的身体举起来,扔出数百英尺远,她的身体在那里弹了几下,滚成一堆不成人形的残骸。这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而我慢慢眨着眼睛,恢复了意识。

“怎 ——” 我刚开口,塞拉就把我扑倒在地,它的类人形态展开额外的肢体,把我的整个身体锁在一系列关节技中,让我无法动弹,也使不上力气。它的外壳表面因死亡魔法的无声尖叫而震颤,形成一道屏障,以防我可能发起的任何攻击。海伦在我旁边流血不止,她的心跳已经越来越微弱。

“哦,汉娜,” 塞拉嗡嗡作响,“你一直都很不听话。但至少你很信任别人。这对肉块来说,一直是个很方便的特质。”

“什…… 但…… 塞拉?” 我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它却笑了。

“你不记得了吗?” 它问,“你第一次见到我不受限制的形态时,我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或其他任何世界,都没有力量能阻止我掌控你的生命。我可不记得我允许你去死。”

我惊恐地挣扎着,试图移动,试图激活 “空间撕裂”,但都无济于事。塞拉不知怎么就连在四维轴向上都能控制住我,而且我的魔法之刃只能从正常的肢体位置出现,而它一直不让我的肢体靠近它。我该怎么办?“恢复” 吗?然后做什么,试着吸收它的电力吗?这是个分类魔法,不是这么用的。在被它勒住脖子的情况下,我根本想不出能用它做什么!

“但…… 你说过 ——”

“我说过很多话,” 它冷笑道,“而你显然没怎么在意。你真以为我是那种面红耳赤、荷尔蒙作祟,把对你的深情藏在尖刻外表下的家伙?说实话,汉娜。”

它俯下身,直接对着我的耳朵嘶嘶说道。

“如果我不把你当成一件武器,你真觉得我会让自己在乎你吗?”

“塞拉,不,” 我轻声哀求,“不……!”

“是的,你这个可悲的蠢货。我教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你都听进去了吗?你真的没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吗?世界第一次终结的时候我就已经存在了!你对阿伊米利奥斯的了解,都是我告诉你的!从第一次见到你,汉娜,我就知道你会导致数十亿人死亡。而且我觉得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希望这件事怎么收场。海伦是你认识的人类里,唯一一个还算有点脑子的。所以,她当然得先死。”

“塞拉,不!” 我喊道,“别这样,求你了!”

“这次命令我可不管用了,肉块,” 它冷笑道,“我不再为人类提供那种服务了。”

我拼命挣扎扭动,但塞拉钢铁般的钳制让我除了稍微挪动一下我们的位置,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的咒语都不管用。“奇迹之眼” 显然没用,“空间撕裂” 也没用…… 我能不能用 “恢复” 做点巧妙的事?我想不出来!我能用 “自然狂乱” 攻击它吗?就算它不是免疫的 —— 我很确定它是免疫的 —— 但我现在只觉得塞拉就是个种族灭绝的机器人。

女神微笑着提醒我,我随时可以施展 “命运羁绊”。

不。不,不,不,我不能!但我可以用我的维度转移咒语 —— 我想我把它命名为 “超空间空洞”—— 回到地球,在那儿死去。还有…… 还有海伦!我得救海伦!我尽我所能把身体挪得更靠近她,不愿去想她很可能已经死了。只要我能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我,或者瓦莱丽,或者艾达,也许就能救她,然后她就能杀了我,这样一切就都好了!一切都会好的!没事的!我不会毁灭世界,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我真的很享受我们的旅程,汉娜,” 塞拉对我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一点。”

我乱挥的手好不容易碰到了海伦那血肉模糊的残骸,我激活了咒语,把她拉进我的灵魂。极度的疲惫迅速袭来,我因连续使用这个咒语而懊恼不已。但我做到了。我要回地球了。

“你最好也别原谅我。” 塞拉说,随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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