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换药
郗卓音见他满眼歉意，牵起一丝微笑道：“你快去吧，不用考虑我。”
上官恒逸点头，应了一声，大步从她身前走过。
来到衲幸房间，此刻的她正挣扎着起来，身旁的侍女恭敬的站着，也不知道搭把手。
上官恒逸快速走到床边，皱眉道：“你躺着吧，强行起来只会挣开伤口，很疼的。”
衲幸见人听声，果真不再挣扎，发白的脸上渗着汗珠，看样子麻沸散的药效已过，这么长的伤口怎能不疼？强忍着罢了，看着他似乎有话说。
上官恒逸赶紧给她支了枕头，旁边的侍女也是多余，嫌烦的道：“都下去吧。”
侍女们低头出去。
衲幸道：“你跟她们置什么气？是在怪我吗？擅自从前线撤回。”
上官恒逸一顿，从放在床旁的水盆里拧干毛巾，而后给她擦脸上的汗，衲幸一愣，疑惑的看着他，两人从未有过亲密之举，此刻被他照顾，心里一揉，升起一丝情丝来。
上官恒逸擦完脸后又帮她擦了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这是一双略显粗糙，手心里长满茧子的手，也是一双帮他打天下的手，轻轻擦拭着，衲幸的心都被拧紧，脸上一热，原本发白的脸上因为突如其来的温柔而变的红润起来，心脏突然加速跳动，眼眸一颤，定了定神，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上官恒逸握着她的手，道：“我准备亲自带兵攻打京城。”
衲幸震惊的看着他，道：“什么？”
上官恒逸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的道：“这一次我必须去，我在军事上不能没有威望，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衲幸眉头一蹙，联想到了什么，问道：“因为郗卓音？”
上官恒逸不置可否的点头，衲幸苦涩的轻笑了一下，从他手里抽出了手，道：“此战必胜，我只要稍作休息便可督战，唯一没想到的是她还活着，你想给她重塑名声地位，我又能说什么呢？”
上官恒逸道：“你仍是主帅，将来天下兵马都由你掌管，你的理想我也会帮你实现。”
衲幸欲言又止，此刻真是讨厌一个人如此清晰的帮她记着她的理想是什么，眼睛一闭，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上官恒逸看着衲幸别过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许久，衲幸缓缓睁开眼，转过头来，眼中已恢复平静，道：“我明白了，你既已决定，我自当支持，只是若将上官恒耀逼急了，向西兆人投降合力对抗我军，你要当心。”
上官恒逸轻轻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衲幸又道：“还有要注意防范司马覃，她是决心要杀你的，还有那黑衣人，听叶绍城说起之前在西兆救你时的情景，好像在你身上看到了奇异景象，那黑衣人、司马覃和你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你之前可曾与他们有什么纠葛？”
上官恒逸低眸，思忖道：“那黑衣人我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他的确能掌握我的生死，至于司马覃突然为什么会想杀我，我也很困惑，而当叶绍城被砍断了手臂，你又受伤时，她又不再趁机下手，而是带着叶绍城离开了，真是不懂她，不过她一向独来独往，心思深沉，浑身充满着神秘气息，让人难懂。”
衲幸道：“她难懂，黑衣人神秘，你也浑身透着秘密似的，你们三个人都很怪。”
上官恒逸尴尬的一笑，开始寻思转移话题，道：“那你和叶绍城怎么知道我在哪里？若不是你们及时出手相救，我只怕已经死了。”
衲幸道：“那天我本布置好进攻阵法，却从南城发来急报，说你失踪了，问起缘由和出事地点，不难寻到你跌落悬崖的地方，带着叶绍城前来寻你，不曾想途中遇到黑衣人和司马覃，你都不在了，我打赢这场仗，拿下京城又有什么用。”两人目光相接，上官恒逸眼睛一亮，略显震惊，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暖意。
衲幸意识到自己的话让人遐想，吭了一声，道：“此去多加小心。”
上官恒逸将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道：“你好好养伤，这里还需你坐镇，还有。。。”顿了顿，道：“阿音就拜托你了。”
衲幸道：“放心吧，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上官恒逸起身离开后，侍女端着药进来，轻声道：“王妃，该喝药了。”
衲幸坐起身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振作。
第二日一早，上官恒逸整装待发，郗卓音出来相送，两人相望无言，一切情愫都在眼里，在这短暂的对望中，上官恒逸看到了郗卓音眼中的不舍和牵挂，而郗卓音也感受到了上官恒逸心中的眷恋和无奈，所有的话语都在这一刻变得多余。
看着上官恒逸骑马离去的背影，心中像缺失了什么似的，不知这种分分合合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以后就算能长相厮守，似乎也没了在王府时的快乐舒心。
到了中午，郗卓音用过午膳，准备去查看衲幸的伤势，刚走到门口，只见侍女将吃食端了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侍女道：“王妃说不想吃，让奴婢拿走。”
郗卓音微觉不妙，道：“下去吧。”侍女端着吃食下去。
郗卓音快步来到衲幸床旁，见她满头大汗，颜面潮红，面容痛苦，正在忍受着极大痛苦的煎熬，不用探也知道发烧了，当即坐在床边掀开被子，拉开肩膀上的衣服，只见绑在伤口上的敷料渗出脓液，看样子是伤口化脓了。
郗卓音心中一惊，此时衲幸也睁开了眼睛，见她站在床旁，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伤口，虚弱的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郗卓音回过神来，摇头道：“你的伤口已经化脓，若不及时处理会有性命之忧。”
衲幸道：“那烦请你让大夫来帮我处理伤口。”
郗卓音皱起了眉头，道：“恒逸带兵去了前线，南城由你镇守，列先生在处理补给事宜，忙得也是团团转，这里大多是降兵，若你此刻传出病危，我觉得不妥。”
衲幸想了想后道：“所言极是，你是大夫，那就麻烦你了。”
郗卓音轻声说道：“你若相信我，我定会竭尽全力治好你。”
衲幸眼神坚定地回答道：“我为什么不能相信你？”
听到衲幸的回答，郗卓音微微一笑，嘴角上扬，道：“那好，我先去拿些东西过来。”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
没过多久，郗卓音就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端着一盆水的侍女打下手。
郗卓音将药箱放在床头的凳子上，然后坐了下来，与衲幸面对面。
郗卓音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些草木制成的长条和金创药，放在一旁备用，接着，她看着衲幸，温柔地说道：“我现在需要重新清理一下你的伤口，然后再敷上金创药，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疼痛，你要忍耐一下。”
衲幸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尽管处理便是，我能忍住。”
郗卓音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剪刀，轻轻剪开衲幸身上的绷带。
当最后一层绷带被揭开时，郗卓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条白色的蜈蚣般的伤口赫然出现在衲幸的肩膀上，狰狞扭曲，仿佛还在蠕动，令人触目惊心，头皮一紧。
站在一旁的侍女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脸色苍白，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迅速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一眼。
郗卓音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下，道：“麻沸散用完了，去外面药铺买恐怕多有耽误。”安慰衲幸道：“你且忍着吧。”
衲幸强忍着点点头。
接着郗卓音小心翼翼地将草木条点燃，将其凑近衲幸的伤口熏，这是专用草药制作而成，具有杀菌消毒的功效，可以有效地防止伤口感染。
熏过之后，郗卓音开始清理伤口里的脓液，拿出银针在伤口上施以针刺，衲幸疼得脸色惨白，却紧咬嘴唇不吭一声，知道这是为她好，所言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叫出来。
郗卓音也暗暗佩服她这般坚强，接着拿出木制火罐，其放在衲幸的伤口上方，火罐内的空气被加热后，形成了负压，紧紧地吸附在衲幸的皮肤上，随着火罐的吸附，衲幸的伤口处开始有脓液从针眼处流出开始拔罐，脓液很快从针眼处流了出来。
衲幸感到一阵刺痛，但他仍然紧紧地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郗卓音看着他坚强的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道：“这么疼你都能忍吗？这里没外人，你可叫出来。”
衲幸做了一次深呼吸后，道：“不碍事，我身上的伤何止这一处，尽管来吧。”
郗卓音也不再多说什么，等了一会儿，拿开火罐，只见大片脓液渗在外面，看来脓液已经顺利排出，用熏过的布条吸取脓液扔掉，几次反复后，再用草木熏了一遍伤口，接着重新包扎好起身道：“好了，我去给你开药。”
“多谢……”衲幸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
郗卓音微微一笑，道：“你为他拼命，我自当照顾好你。”
衲幸听了这句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原本对郗卓音还有些许的醋意，但此刻这些情绪都如晨雾般消散了。
郗卓音转头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给王妃把身子擦拭一遍，将这里的东西拿去后院焚烧了。”
侍女恭敬地应道：“是。”
郗卓音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去开药拿药，衲幸的视线追随她的背影而去，渐渐变得模糊，感到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侍女给她擦拭身子。
没过多久，郗卓音带着一名侍女又进来，不过这次她端的是药，而侍女托盘里的是一大壶开水。
见衲幸俨然睡着了，郗卓音本不忍心，可为了她早日康复，不得不叫醒她，衲幸皱着眉头，显然只想睡觉。
侍女扶着她的身子，郗卓音帮她支了枕头，道：“喝药了。”
衲幸也不矫情，端过碗大口大口的喝了，道：“谢谢。”将碗交给她后便想躺下。
郗卓音可没想放过她，从茶壶里倒出一大碗水，递到她面前道：“继续喝。”
衲幸见她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又见是一碗白开水，好心一片不忍却之，虽然不想喝还是接过碗，道：“好吧。”咕咚咕咚的喝了，又咸又甜的，皱起了眉头，道：“这什么啊？”
郗卓音勾唇，又倒了一碗道：“继续喝。”
衲幸震惊的看着她，道：“我不想喝了。”
郗卓音道：“要听大夫的话。”
衲幸露出一副疑惑神情，怀疑她是不是在整自己，郗卓音见她这副表情顿时笑了，道：“放心，这是在给你治病，我害你干嘛。”
这是当初自己生病时，上官恒逸给她退烧的方法，如今没想到自己也用在别人身上，也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俩人。
衲幸半信半疑的又喝了，看了眼水壶，苦相道：“真喝不下了。”
郗卓音道：“好吧，暂且不逼你了，等会儿再喝，你在发热，又不想进食，只有通过口服水分、糖分和盐分，这样你才能退热退的快，恢复食欲，对伤口的恢复也有大大的益处。”
衲幸道：“我明白了，谢谢。”顿了顿，缓缓说道，道：“早闻你的医术高明，如雷贯耳，京城之中，无人不知你这位涑阳王妃的大名，不仅医术精湛，更是德才兼备，令人钦佩，今日得以亲身体验你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衲幸深感佩服，实在是受益匪浅。”语气中透露出对郗卓音的敬重和感激之情。
郗卓音微笑着道：“虚名而已，不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养好身体。”示意侍女扶着衲幸坐起，取下枕头，然后帮助衲幸躺下，盖好被子后走了出去。
接连几天，均是郗卓音亲自为衲幸换药，伤口也在好转，衲幸的气色也终于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