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血压和血氧的数字,也极其缓慢地,往上跳动了那么一丢丢。
“动了!数据稳住了!”一个年轻医生没忍住,低声叫了出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赶紧捂住了嘴。
但屋里的人都看见了。
柳家那几个经验老到的医生,此刻脸上的神情,全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他们再看林宇,那感觉已经从一开始的打量、怀疑,彻底变成了敬畏。
这种硬生生把人从鬼门关往回拽的手段,已经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医术了。
站在角落里的徐小川,在林宇开始往里输送内力的那一刻,后背的印记又烫起来了。
这次不是疼,是种很奇怪的共鸣。
他眼前好像闪过一片模糊的、流动的光影。
他好像能“看见”轩辕清身体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黑乎乎的墨汁和红得发亮的火焰在互相撕咬吞噬。
而林宇输进去的那股微弱却特别纯粹的力量,就像一条金色的细线,艰难地在里面穿梭、引导、把它们分开……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却让他心里猛地一震。
管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看看林宇苍白的脸色,看看仪器上那微小的向好变化,看看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医生们敬畏的样子,又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异色的徐小川。
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轻轻捻动了一下。
林宇缓缓撤回最后一根银针,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身体晃了晃,伸手扶住旁边的仪器才没倒下。
他弯下腰,手指搭上轩辕清的手腕,再次探查她的脉象。
脉搏还是弱得可怜,但比刚才有力气了些,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掉的游丝。
毒素的冲突被暂时压下去了,那口气,算是被强行吊住了。
然而,就在林宇的内力往轩辕清身体更深处探去,想要估摸一下五脏六腑到底被糟蹋成什么样的时候,他动作猛地停住了。
除了Vx-3残留的神经毒性,还有那种霸道得不讲理的生物溶血毒素之外……
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在轩辕清生命最根本的地方,还藏着第三股力量。
这股力量藏得极深,要不是他刚才用内力仔细探查,根本发现不了。
它不像毒素那么暴烈,也不像生命能量那么温和。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非人造物特质的……律动?
这感觉……
林宇靠墙坐着,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有点耳熟,后背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疼,火辣辣的。左胳膊刚包好,也沉甸甸的。
失血太多,内力又耗得厉害,整个人虚得厉害,一阵阵发飘。
身体里那点元气在慢慢恢复,可太慢了,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更让他心里发沉的是,刚才探进轩辕清身体里,除了那两股要命的毒和Vx-3,还有第三股力量。
一股子冰冷的,不带活气的律动,熟悉得很,盘在她命根子那儿,像个随时会炸的玩意儿。
徐小川在门口那儿转来转去,手里的手术刀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腿上的伤口一抽一抽地疼。
后背那块印记也不安生,一阵阵发麻发烫,催着他警醒。
这柳家大宅子,瞅着平静,可他总觉得暗地里有无数眼睛盯着。
这份安静没撑多久。
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来,有点乱,又好像故意放轻了,在门口停下。
吱呀一声,门推开了。
一股子和药味不同的气儿钻进来,是挺贵的熏香,还混着酒气。
先进来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穿了身料子很好的暗纹绸衫,灯底下泛着光。
人长得还行,就是眉眼间那股子劲儿,又傲又飘,看着不舒服。
他后头跟了俩人,瞧着就精悍,气沉沉的。还有一个戴金丝眼镜的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挂着点矜持的笑。
“哟,这就是管事说的那个‘神医’?”
年轻人一进来,就冲着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林宇上下打量,话里带着刺儿。
“啧啧,瞧这德行,一身的伤,自个儿都快散架了,还能救人?”
这人是柳家现在当家的独苗,柳乘风。听说家里来了个让管事都另眼相看的人物,跑来看热闹。
林宇慢慢睁开眼,没起身,就那么平淡地看了过去。
柳乘风被他这没啥反应的样子噎了一下,感觉像打在棉花上,不得劲。
他哼了一声,扭头看旁边那金丝眼镜老头:“王教授,您给掌掌眼,这位‘高人’的手段,是不是真那么神?别是哪个江湖骗子,把咱们柳家当凯子耍了。”
那姓王的老头推了下眼镜,脸上挂着副职业化的笑,往前走了一步,先看了看轩辕清和旁边的仪器数据,才转向林宇。
“这位先生,老朽王博文,在海城第一医院搞了几十年临床。管事说先生医术通玄,不知可否方便交流一二?这位小姐的情况确实罕见,多个人参详,总归是好的。”
话是客气,可那架子端得老高,摆明了是配合柳乘风来给林宇下马威。
徐小川在门口听得火气直往上窜,拳头捏得嘎嘣响,刚想骂回去。
林宇却先动了。
他没搭理王博文那套“交流病情”的话,只是抬起头,在那老头脸上扫了一眼,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王教授,快六十了吧。”
“脖子不舒服,第五六节骨头长东西了,压着神经,右手有时候不得劲儿,阴天下雨更明显。”
“酒没少喝,应酬多,肝脏负担不轻,已经开始硬化了。”
“还有……”
林宇顿了顿,声音平得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你左边腰子上面,肾上腺那块儿,长了个瘤子,大概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嗜铬细胞瘤,良性的,不过最近在长,所以你血压一阵高一阵低,还老心慌、头疼。这个……你最近的体检报告,应该还没查出来吧?”
话音落下,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王博文脸上的笑瞬间就僵了,跟着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