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顺紧张地盯着董正阳,而他身后的一众老板也透射着同样的目光,只不过他们的有所期待,换来的却是董正阳极其官方的回答。
“许厂长,实在抱歉,由于名额有限,我们只能择优选择,所以崂曲啤酒非常遗憾的落选了。”
“噗通!”
董正阳话音刚落,许长顺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呆滞到面无表情。
“你没事吧?快起来。”董正阳连忙将许长顺扶起,吴主任也上前帮忙。
可许长顺就像个木头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外人并不知道,他的内心早已被巨浪拍碎。
这不仅仅是因为斗不过许文东,更不仅仅是因为成为了落选者,而是因为这次的失败,正式敲响了崂曲的丧钟。
许长顺不傻,他很清楚崂曲如今的情况,不仅市场上竞争不过莲花,名声也因未能参加啤酒节受损,更何况他连罐头厂都卖了,为的就是和老三争个高低,说他是孤注一掷也不为过。
而这次前往京都,无疑是绝佳的翻盘机会,而他一旦落选,必将万劫不复,也再也没有和许文东对抗的能力了。
此刻许长顺的心态算是彻底崩了,当耳边窜出董正阳关心的话时,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董正阳后方的陆武,激动的道:“陆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们崂曲不是内定的名额吗?”
“你在这胡说什么呢?这次的大会公平公正,哪来的内定?”陆武脸色铁青的道。
“可……可是你允诺过我……”
许长顺话刚说半截,陆武便骂道:“许长顺,你少踏马在那放屁。”
这一声怒骂,让许长顺心里一紧,冲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开个总结大会。”
下午四点,许文东和姜然终于返回莲花啤酒厂,至于到底为何突然晋级,会议上并没有指出,董正阳只是让大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做好准备,应付月底的博览会。
“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谁投的我们?”
姜然和许文东并肩向厂内行走。
“可能是左平。”许文东想了想回道。
“他有那么好心吗?”姜然想起左平曾经的嘴脸不解地道:“我看他可不像什么好人。”
许文东苦笑了一下,这句话还真没法反驳,而这时候,牛彪从办公楼里迎了出来,双方一照面,牛彪便急切的问道:“东哥,咱们厂真的晋级了?”
这话问的许文东一愣,他还没通知大家晋级的事儿呢,随即问道:“你咋知道的?”
“今天曲向前来了。”牛彪说道。
“曲向前?”许文东愣了一下:“他来干什么?”
“他来给你送了一些文件,让我交给你,还嘱咐我转告你,那些文件你看着处理就行。”牛彪微微一顿:“就是他告诉我,咱们厂一定能晋级的。”
许文东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问道:“文件在哪呢?”
“就在办公室。”牛彪回道。
许文东没有迟疑,立刻回到了办公室,当他从文件夹里把东西抽出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啥?”姜然有些好奇。
“是曲向前和左平的一些资金往来,还有两人签署的一些文件,简单来说就是他贿赂左平的证据。”许文东呵呵一笑:“我明白了。”
“我怎么没听懂呢?”姜然紧着鼻子道。
“很明显,曲向前用这些证据暗中帮了我们一把,难怪左平突然站在我们这面了。”许文东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曲向前联系了左平让他帮我们?”姜然问。
“对,否则左平那么势力的人又怎么可能突然倒戈?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最终决标的时候我们晋级了。”许文东说完看向牛彪问道:“曲向前没留下电话吗?”
“没有,他就说这些文件你看着处理,对了,还说不用谢他,帮你也算是帮他自己。”牛彪回道。
许文东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将文件收了起来。
当天晚上,一家小饭馆里,许文东将手头的文件全部递到了左平的面前。
“你就这么把它还给我了?”左平有些意外。
“不还给你干什么?难道拿着它去举报你吗?”许文东淡淡一笑:“左主任,我们以前只是有些矛盾,立场不同而已,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把对方底裤都扒下来,你说呢?”
“说的不错,这个人情我心领了,以后你要有能用到我左平的地方,随时找我,只要我能办的,绝不推辞。”左平也陡然变得认真了起来。
“那就谢谢左主任了。”许文东举起了酒杯。
当两人碰杯的时候,所有的仇恨都融在了酒里。
许文东的确可以把事情做的更绝,做的更干净,但生意场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不突破底线,能商量的事一定要商量,这才是商人。
随后一段时间,莲花啤酒的生意越来越好,除了壮阳这种谣言吸引了一大批消费者外,获得前往京都的名额也让莲花啤酒的质量在市场上站稳了脚,甚至除了娱乐场所以及餐饮场所大批次的进购啤酒外,就连一些曾经被琴啤封杀的渠道,也纷纷向许文东伸出了友谊之手。
“文东,最近大兴商场的老板又给我打电话了,意思是哪怕价格高点也可以,只要供货就行。”
办公室内,姜然对许文东说道。
“是么,让他们再等等。”
坐在办公桌前的许文东正在品尝着车间送来的样品。
“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发展啊?”
姜然轻声道。
“别担心,这些商家闹得越凶,价格便会炒的越高,我们在那些地方势力上没赚到多少钱,如今自然要在这些商家身上吸点血,让他们继续等,啥时候进货价给到我们一块八,啥时候再放口。”
许文东解释完,将样品推到了姜然面前:“嫂子,你尝尝味道,感觉还不够浓郁,而且这款黑啤的颜色不够深,告诉车间,一定要从感官上看出明显的区别,和其他品牌不同才是我们参加博览会的大杀器,还有这个果啤,让他们酿制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水果的新鲜度。”
“好,我这就去。”
姜然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而她前脚刚走,余瑶就走了进来。
“许文东,你要见的教授我已经帮忙约好了,中午十二点,在松鹤茶楼,我们最好现在就过去。”余瑶利落的把话说完,然后微微一笑:“怎么感谢我?”
“以身相许行不?”许文东笑着道。
“行啊,谁怕谁。”余瑶一点也不客气,反倒是许文东有些尴尬,招手道:“你过来尝尝。”
“这是什么啊?”余瑶看见许文东面前摆放着好几个颜色的啤酒,好奇的问道。
“这款是黑啤,这款是白啤,都是通过特殊工艺酿制的。”许文东说完又指向另外两款:“这两款是果啤,我自己发明的。”
“果啤?”余瑶拿起一杯闻了闻:“好香啊!”
“尝尝。”许文东怂恿道。
余瑶也没多想,直接喝了一口,随后眼睛一亮道:“真好喝,怎么还是菠萝味的呢,我还是头一次喝这种啤酒。”
“这种果啤添加了菠萝原浆,喝起来不仅有着啤酒的味道,还有一股饮料的味道,非常适合当下的年轻人。”
许文东介绍的时候,余瑶又喝了一口,连连称赞道:“确实很好喝,这是你发明的吗?也太厉害了吧?”
“呃……算是我发明的吧。”许文东笑了起来。
“坏了。”余瑶突然愣了一下:“我一会还要开车呢。”
“没事,度数不高,都喝了吧,而且还有我呢。”
十分钟后,余瑶小脸红扑扑地走出了办公楼,但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但她还是谨慎的道:“一会还是你开车吧,我吹吹风,见梁教授可不能失态。”
“好。”许文东笑着点了点头。
“你笑什么呀。”余瑶撅着小嘴问。
“没事,看你这样子挺可爱的。”
许文东说完,余瑶的脸更红了,假作不满地道:“油嘴滑舌,我看你就是想把我灌醉,然后图谋不轨,我告诉你,我特别能喝,你别有啥想法。”
“好好好,我知道了。”许文东没有和对方争吵,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随后两人便向松鹤茶楼赶去。
大约一个小时,车子便停在了茶楼的下面,余瑶的脸色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梁教授是个文化人,在考古界有着很深的威望,我是费尽口舌才把他请过来的,而且他老人家特别的清高,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没有文化的暴发户,所以上去后你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把茶局搞砸了。”余瑶一番嘱咐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忙问:“对了,你让我约梁教授想要干什么呀?”
“一会你就知道了。”许文东直接向茶楼里走去。
“喂,别忘记我说的话,梁教授是我非常仰慕的文化大家,可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仰慕他?”
“对啊!”
余瑶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看见许文东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我父亲特别喜欢古玩,曾经在京都的时候就请梁教授到家里做过客,我父亲手里的一些古玩也是从梁教授那里买来的,你看这个……”
余瑶把脖子上挂着一个天珠取了下来,递到许文东面前:“你看,我这个天珠就是从梁教授那里求的。”
“一眼天珠?”许文东拿过来瞧了瞧。
“呦,竟然还挺识货嘛!”余瑶一把将天珠夺了回来:“我爷爷说这个东西可贵了。”
“如果是真的确实挺贵的,但如果是假的嘛!”许文东微微一顿,没有继续往下去。
“去~怎么可能是假的,乱说。”余瑶把天珠戴了回去,继续叮嘱道:“见到梁教授,可不能像跟我一样无礼。”
许文东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至于天珠是真是假他并没有多作评论,但他心底却觉得那东西不太真。
因为他曾经也有过一颗天珠,是从香江的拍卖会拍下来送人的,当时的价格在三百万左右,那颗天珠的重量,手感明显和这颗不同。当然,他毕竟不是鉴宝的专业人士,自然不能妄加评断。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二楼包厢,许文东也是第一次见到梁教授。
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穿着一身中山装,长得倒也算是慈颜善目。
“梁教授,这就是我说的许文东。”余瑶微笑着介绍道。
“两位请坐。”梁教授十分客气的回道,而等到许文东和余瑶坐下之后,梁教授则直接开口道:“许老板,听余小姐说你想见我,不知何事?”
“其实我是想通过您老人家了解一些关于考古的事情。”许文东客客气气的道。
“考古的事情?你是想入这一行吗?”梁教授有些不解。
许文东思考几秒,觉得自己说的不太明白,重新整理一下道:“我是想知道,那些出土的东西都会写成文稿吧?”
“当然,毕竟一些重要的人物是要写进文献以及刊登到重要报刊上的。”梁教授点头。
“如果……我说如果,我凭空编造出一个东西,可否登上您老说的报刊呢?”许文东好奇地问。
“凭空编造?”梁教授呵呵一笑:“没有实物又怎么可能进报刊?”
许文东眼珠一转:“这样说吧,比如出土了一个罐子,然后我希望让相关专家,比如像您这样的专家,指出那个罐子是几千年前用来酿造啤酒的,能做到吗?”
梁教授先是沉默了一会,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是想造假。”
“可以这么说。”许文东也不藏着掖着:“我们厂的生产配方,需要一段历史来支撑,那么从考古上造假自然是最方便的,所以我希望您老能帮帮忙。”
“呵!”梁教授冷冷一笑:“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把造假这两个字说的如此坦荡,你们年轻人现在都这样做生意吗?”
“梁教授,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这点造假的手段在考古界连入门都算不上吧?更何况我编纂一段历史,也是为了在国际上和那些大企业相互竞争,简单来说,你得了名,我得了利,这不挺好的嘛。”
许文东直言道。
“放屁,我梁文成一生坦荡,怎会为了一点名气违背自己考古的初衷。”梁教授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看向余瑶道:“余小姐,我相信你才答应你的请求,可是你给我找来的是什么人?怂恿我造假?开什么玩笑。”
此刻的余瑶也有些懵逼,她哪里想到许文东找她当中间人竟然是这种事啊,连忙用胳膊怼了一下许文东道:“你是不是昏头了?忘记进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了?”
许文东只是抿了下嘴,并没有回答余瑶,而是看向梁教授继续道:“梁教授,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只要你能帮我,我愿意花钱,多少都行。”
余瑶又是一惊,狠狠地瞪了一下许文东,小声道:“你乱说什么呢。”
余瑶本以为许文东这句话会惹怒梁教授,却没想到听闻此言的梁教授却缓缓坐了下去,声音也和气了不少:“年轻人别老提钱。”
“我知道梁教授您视金钱如粪土,但把一件莫须有的东西推到大庭广众的视野中,甚至还要推到国际上,自然需要上下打点,我的钱也是打发那些人的。”许文东微笑说道。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中听。”梁教授说完便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许文东立刻会议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万块,可以吗?”
“看来这杯茶没必要喝了。”
其实一万块已经不少了,那时候买一个报纸的头版头条最多也就千把八块,哪怕特别热门的报纸头版价格也上不了一万,而许文东只是想借用梁教授的身份而已,他嘴上的那些上下打点不过是客气话,实际上像梁教授这样的名人,只要安排几个同行,便可以轻松办好这件事。
“两万。”
听见梁教授的话,许文东直接回道。
“两万块也只够到考古现场拍个照的价格。”
梁教授说道。
“五万呢?”许文东直接把价格提到了五万:“能到哪?”
“能把考古文章刊登到相关报纸上,不过你也知道像这种文章需要署名的,没有一个有名的教授支撑,文章是得不到社会上以及国际上肯定的。”
梁教授拐弯抹角的话许文东又怎么会不明白,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拳头道:“这就是我找您的目的,一口价十万,也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如果梁教授不接这一单,我就去找别人。”
梁教授没有立刻答应许文东,而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我只是想帮助你去和那些国外的企业较劲儿,毕竟国外对我们国内的文化入侵和打压太盛了。”
“您老说得没错,这也是我的初衷。”许文东举起手中的茶杯:“梁教授,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接下来让我们谈谈细节。”
“好!”
余瑶全程都是懵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样,说不出是啥感觉,她只觉得这一刻,人生观有点崩塌。
与此同时,琴岛某处私密诊所,王秋雅泪眼婆娑的拽着一个妇女的胳膊:“妈,孩子……孩子没了吗?”
“嗯,孩子没了。”妇女叹了口气:“你说你,造的是什么孽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孩子还能掉,这你回家,怎么跟许长顺交代?”
王秋雅抹了一把泪,透射着一股狠劲儿:“妈,你别提那个窝囊废,如果不是他,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孩子流了,也全是他的原因。”
妇女似乎没有听见这些,自顾自的道:“当初你说什么来的,说等到你成了许家的主人,就把你公婆赶出去,让妈进去住那四合院,如今可好,孩子掉了,许家能干嘛?”
“妈,你着什么急嘛?”王秋雅有些生气。
“我能不急吗?再过几年我都要入土了。”妇女说道。
“你就知道去住四合院,一点也不关心你女儿是吧?”王秋雅生气的道。
妇女愣了两秒,然后看向王秋雅道:“行了,你别生气,妈就是着急,就是看着许家那老两口住我闺女的地方不舒服,没有不关心你,而且妈也知道,这事都是许长顺闹的。”
“对,就是他,不仅不关心我,还故意把我往别的男人怀里送,否则我能有今天吗?”王秋雅咬牙切齿的道。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还是想想办法吧,毕竟许长顺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和你离婚的。”妇女微微一顿:“到时候你甚至一分钱都分不到。”
“就算离婚也应该分我一半的财产。”
“闺女,你傻啊,你这属于出轨,是有错的一方,是不会分你财产的。”
王秋雅微微一惊:“可……可这是许长顺的原因。”
“法律上可不会讲这些的,只会看谁是过错方,妈虽然没啥文化,但这点到底还是懂得。”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王秋雅有些急了。
“你先别着急,想想办法,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妇女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许家跟你那个前男友闹得很僵吗?”
“嗯,都分家了,如今见面就跟仇人一样,提他有啥用?”王秋雅不解。
“你说,如果是他把你孩子弄掉的,许家会是什么反应?”妇女双眼一挑,额头上堆满了皱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他弄掉的?他怎么弄掉?”王秋雅嘀咕道。
“这就要看你了。”妇女凑到王秋雅的耳边,随后便开始了窃窃私语,而王秋雅那本来混浊的眼眸也开始越来越明亮。
晚上八点,许文东才和余瑶离开茶楼,毕竟这个造假工程不是三言两语的事。
“我感觉自己又被你利用了。”
轿车里,余瑶气鼓鼓的:“而且我可是一个记者,你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当着我的面谈论造假,还……还让我帮你牵线搭桥。”